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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午后,她才听见仆人来报,说虞家人前来拜访。
容棠想起虞怀平,便想着能见一见虞忆安问问此事。她想,母亲知晓自己与忆安交好,定会想法子支开旁人,让她们二人相见的。
果然不多时,虞忆安便急匆匆地来了,一见到她便险些落下泪,哽咽道:“棠棠你回来了。”
两人相拥,彼此都颇为感伤,许久才平复情绪,各自坐下说话。
容棠轻声道:“我此次回府乃是陛下格外开恩,因此不能为人所知,你也要为我保守秘密,否则只怕会招来风波。”
虞忆安连连点头:“我晓得的。”她顿了顿,低声问道:“棠棠,陛下他待你好不好?你在宫中过得还舒心吗?”
在好友面前,容棠索性敞开心扉,说道:“忆安,不瞒你说,陛下待我很好很好,有时候甚至让我觉得,已经超出了帝王对妃嫔的宠爱。”
“那你对陛下是何心思?”虞忆安问道。
“我”容棠欲言又止。
“我不知道。”她道,“但我可以确信,今时今日我的心思,与当初刚入宫时不同了。”
“忆安,你知道吗,昨日爹和娘说起宫中诸事,担忧于日后陛下会纳更多妃嫔时,我竟然自心底产生了一种抗拒。然而这种抗拒却不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而是打心底不愿看见陛下像当初待我一样去对待旁人,”容棠低声道,“我竟然产生了一种妄想,希望这后宫之中,永远都只有我一人。”
“可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痴心妄想。”她苦笑。
虞忆安望着她那怅然若失的模样,有些心疼,说道:“棠棠,如你所言,你是对陛下动心了吧?所以才会如寻常人一样,想要得到、拥有并占有他的一切。”
容棠却没有点头,只是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忆安,容我想想吧。”
彼此静默了半晌,容棠想起一事,便从行囊之中取出一只锦盒交给虞忆安:“这是我在宫中时趁着四下无人悄悄写的——那话本的结局。”
虞忆安先是一愣,随即瞪大了眼睛接了过来:“棠棠,我以为你早已把此事忘了。不瞒你说,你入宫后,那话本卖得极好,甚至有人来打听这位‘烂柯人’为何迟迟不继续出书,我只能搪塞说,此人去云游四海去了,归期不定,让他们切勿枯等。”
她匆匆翻了下手稿,不由得很是佩服:“棠棠,你身在宫中,竟还能写出这么多故事,当真是不容易。”
容棠笑道:“宫中时日那样漫长,有些也让人觉得颇为无趣,写这些故事,我也能自得其乐。”
她见虞忆安专注地看着手稿,犹豫了一下,问道:“今日怀平哥哥来了吗?”
“你说兄长?”虞忆安抬头,“他人不在京中,还和他师父在外采药。前些日子,兄长特意寄了信件回来,说今年除夕之夜赶不回来。为此,爹和娘很是恼怒,却也无可奈何。”
容棠顿时愣在原地。虞怀平分明早就回京了,甚至还在宫中做事,这一切竟都瞒着虞家上下?难道,他是怕因此事而受到长辈责难?
她略微回神,试探着问道:“虞伯父和伯母是不是并不希望怀平哥哥终日漂泊在外,为了编纂医书药典而如此劳累?”
虞忆安叹气道:“不瞒你说,爹和娘也只是盼着他能够在京中安定下来,不必日日风餐露宿,对他从医之事并不反对。他们宁愿他开个医馆,也不愿为他日日担惊受怕,担心他在外受了什么罪,吃了什么苦头。至于什么考取功名为官之事,爹爹生平最是厌恶,自然也不希望兄长牵扯其中。”
容棠皱了皱眉。难道虞怀平是担心入宫为画工之事被长辈得知,才故意隐瞒?可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舍弃多年来的夙愿呢。况且这种事情,瞒得了一时,难道还能瞒得了一世?以虞怀平那沉稳的性子,万事都会处理得极其妥当,他不该如此逃避的。
可他既然都有心隐瞒,她自然也不会当着虞忆安的面将事实说出口,只能轻轻嗯了一声,含糊道:“我还以为今日能够见到他,没想到他竟连新年都不回京。”
虞忆安道:“也不知兄长有什么要紧或是隐秘之事,在信上也只寥寥数语敷衍过去。”
隐秘容棠觉得脑海中的团团迷雾好像被吹散了一角,她忽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难道虞怀平入宫得到的这桩差事,背后有什么不可为人道也的深意吗?
她不由得一阵头痛,只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亦或是没有想到什么。
送走虞忆安,容棠疲倦地倒在床上,却依旧觉得满腹疑虑无人可开解。虞怀平究竟背负了什么秘密呢?
卧房内熏着香,那清甜的气味被炭火一烘烤,愈发甜腻腻的催人入眠。反正是在家中,容棠便毫无负担地闭上了眼,抱着被子翻身躺下。
接下来几日,她便在家中很是自在地待着,得了闲便陪容肃文和徐翡说话,或是在自己院子里侍弄花草,翻翻书写写字,与婢女们玩闹,过得很是惬意轻松,甚至有些乐不思蜀了。
眼看着已经到了正月初十,容棠想着在家中过完十五方能安心回宫。
这一日,容肃文却心事重重地道:“棠棠,陛下虽准你可以在家中待到十六,但你却也不能太过任性。陛下的恩宠,你也须把握好度,否则只怕会适得其反,让陛下觉得你,觉得容家不知好歹,恃宠而骄。”
容棠辩解道:“陛下说过的话,难道还能反悔不成?况且我也想在家和爹娘一起过十五。”
容肃文沉默片刻,缓缓道:“棠棠,爹爹只是担心圣心难测。”
容棠下意识地道:“陛下不是那种人。我相信陛下。”
容肃文叹了口气,没再多说,像是默许了。
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比正月十五先到来的是另一道消息。
“你说什么?”上房内,徐翡震惊地站起身,声音微微颤抖,“此事当真?是否只是以讹传讹的流言?”
容肃文面色严峻,眉头紧紧蹙起:“我不知内情,但我想应当不是空穴来风。否认,谁有天大的胆子,敢随意捏造有关陛下的谣言?况且事涉龙体康健和江山社稷,任凭谁也不敢在此事上乱做文章。”
“可陛下不是才二十余岁,正当盛年吗?”徐翡跌坐在椅子上,“怎会忽然病重到如此地步?甚至甚至”
容肃文亦是满面愁容:“初一那日朝会时,陛下看起来只是略有些疲倦,我等问起时,陛下也只说是头一晚宴饮贪杯,并无大碍。这
短短几日,陛下的身子竟急转直下。难道,他先前将朝中万事都交给励阳王时,便已经不好了?”
徐翡急声道:“恕我说句大不敬的话,倘若陛下真的那棠棠该如何是好?”
容肃文在屋内不断踱着步,只觉得心乱如麻,一时半会竟有些六神无主。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当务之急,是得想法子见到陛下。这样吧,明日我寻个公务的由头,向宫中递个请安折子,看陛下会如何反应。”
“我心中总还是不肯相信陛下会病入膏肓,甚至已是弥留之际。”容肃文话音刚落,便听见门外传来瓷器落地的碎裂声。
他转头,见容棠呆呆站在那里,浑身发颤,手中端着的茶盏已然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棠棠?”容肃文一惊,尚未说话,便见她快步上前,面上满是惊惶不安:“爹爹,陛下怎么了?您为何说他已是弥留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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