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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紫山微笑着表达来意:“很高兴能见到易教授本人,你很年轻。”
他示意李疏梅一起坐下。画店老板表示有事先行离开。
易教授在画店老板踱出一段路后,嘴角才微微一弯:“你们也很年轻,更应该说是年轻有为。两位,咖啡习惯吗,这是我特意给你们煮的咖啡。”
祁紫山看了看李疏梅,李疏梅微笑点了点头。
易教授动作十分优雅,给两人倒了热烫的咖啡,还询问要不要加咖啡伴侣,他说他喜欢喝苦咖啡,入味,但是也会听客人的意思。
李疏梅也不想太麻烦,就随意道:“我都行。”她很少喝咖啡,她一直觉得喝手工咖啡很麻烦,所以也就喝过一些袋装咖啡。
咖啡好了以后,易教授慢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李警官就是市局的画像师吧?”
李疏梅一愣,她望了一眼祁紫山,以为是他告诉对方的,但紫山也是第一次和易教授见面。
她回答:“对,您怎么知道?”
“我自幼喜欢画画,特别是油画,当然对本市一些比较有名的画家都比较感兴趣,但李警官,我是从报纸上了解的。”
李疏梅恍然大悟,市局确实报道过有关她的新闻,她虽然没有接受采访,报纸上也没有实名,但是只要一打听,或许就能知道是她。这说明易教授的社交范围比较广。
他是市美术协会副主席,因此如果认识一些体制内的人并不难。他其实大可不必说这些,但是李疏梅觉得他仅仅是在拉近彼此的关系。
“实际上对我们这些画家来说,画出一副值钱的作品并不难,但是我最钦佩的还是你们刑侦画像的人,你们不图名利,为民除害,值得我们尊敬。”易教授优雅地伸出右手,指向疏梅身前的咖啡杯,意思是请用咖啡。
李疏梅很感激他的夸奖,说了声“谢谢”,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就这一口,李疏梅差点吐掉,太苦了,她拼命装作镇定,绝不能让自己变得窘迫。
易教授的目光在李疏梅的脸上停留了几秒,他似乎看出什么,但脸色并无一丝变化,目光微微转向祁紫山,和他对视时,微微一笑。
祁紫山说:“易教授,很高兴能和你见面,今天我们带来了一个任务,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
“客气,既然见面了,我们就随意点,祁警官,关于画这块,我自信能回答一二。”
祁紫山早做准备拿出一张纸来,打开后递给易教授,“请你过目。”
易景行接过,拿在眼前阅读了一番。李疏梅期许着他能给出不一样的答案,为案情带来帮助。易景行目光很平静,并没有任何波动,他心里的反应,李疏梅几乎很难看到。
这时候,她也打量起他的五官和面相,他谈不上五官精致,但却十分立体,结合他优雅矜贵的气质,让人冷不丁会对他敬意几分,更加上一张冷白的面孔,一对冷峻的眼神,给人感觉有几分冷艳。
他年纪轻轻就是市美术协会教授,他的画李疏梅虽然还没来得及了解,但是想必价格不菲,他称得上是年少有成、天赋异禀的典范。
在绘画这一块,李疏梅对同行的称赞是实打实的,她知道画出自己的天地有多难,画家很穷,这不是刻板印象,这是事实,因此当年她想学画时,李新凤是一百个不相信她没犯傻,这碗饭你吃下去不等于吃得饱,然而易景行称得上是画家的理想。
他既靠画画成为业界名人,也实现了财富自由,更重要的是他可以画自己喜欢的艺术作品,李疏梅内心里还是比较崇敬他。
“我对梵高和毕加索确实做过一些研究。”易景行边说道,边抬起眼掠过祁紫山,再次掠过李疏梅。
“想必李警官也很了解他们,我这里就不班门弄斧了,我说下我自己的想法吧。”
易景行十分谦卑,或者说对李疏梅总是恭维,这让她没有想到。
他继续说:“梵高在生命的最后几年,一次次表达了对颜色的敬畏,我列举几句话,仅作参考,‘我试图用铬黄的炽热与群青的深渊,替太阳说出无人倾听的独白。’”
说罢他温润优雅地注视着李疏梅,又缓缓说出下一句话:“‘人们总说黑夜是黑的,可我看见深紫、钴蓝与熔金在暗处流转——真正的暗影远比黑色更汹涌。’这是我非常喜欢的一句话,同为画家,我能感受到梵高对颜色的挚爱。”
“还有,‘一幅画的意义不在颜料之下,而在它刺穿你心脏的十分之一秒。’他的语言和他的画一样,同样充满冲击力。”
易景行语气平缓,甚至带着几许磁性的嘶哑,如春风拂过,让人感觉不到他的情绪,他只是在和你轻松地交流。
李疏梅对易景行有不少改观,此前她领教过大学心理学教授枯燥理论的“摧残”,而初次见到易景行,也对他“恭维”的态度有过不屑,但是当他随口说出梵高的话时,她真正认为,易景行并非名不副实,他作为市美术协会副会长,他作为熟悉欧洲美术史的教授,他是真心热爱绘画的世界。
易景行的目光在李疏梅的脸庞上停留,李疏梅并未感觉任何不适,反而她感受到彼此的距离在拉近,她渴望他这般极为轻松又专业的交流方式。
他再次看了一眼祁紫山递给他的纸条,又抬头说:“‘将灵魂碾碎成朱砂与普鲁士蓝,这是画家最神圣的献祭。’这是梵高在疗养院时期说过的话,他当时遭受了非常大的精神痛苦,但他从未忘记色彩是什么。梵高非常喜欢使用朱砂和普鲁士蓝作画,这不仅仅是因为这两种颜色很漂亮,而且弥足珍贵,在十九世纪,这两种颜色并非普通人能获得,不像今天,可以随意提取普鲁士蓝,但在当时,想要得到普鲁士蓝却需要一定的途径,对于梵高来说,朱砂和普鲁士蓝都代表着美而稀有的事物。”
易景行的语调时轻时重,时急时缓,如同山涧里依山而下的小溪,他好像不只是在与人交流,而是在品鉴艺术。
他淡淡说:“当他说,要将灵魂碾碎成朱砂和普鲁士蓝,这足以说明他对朱砂和普鲁士蓝的挚爱,他热爱它们如肉.体如生命,所以这可以称得上是最神圣的献祭。”
他望着李疏梅明亮的眼睛,“当有人言之凿凿说出这句话,那么可以说他正在做一件称之为神圣的事,也许你并不了解他,但是他所做的事一定是神圣的。”
李疏梅仿佛觉得他有一种吸引力,正在吸引她,将她慢慢地溶解,她理解易景行所说的“他”,已经不是指代梵高,而是指代他们所说的犯罪嫌疑人。
犯罪嫌疑人正在做一件神圣的事,这是李疏梅无法理解的,因为此前,他们所分析的结论是犯罪嫌疑人,或者说白皇后正在挑衅警方。
但是易景行却说他在做神圣的事,她免不得打断易景行说:“易教授,我有一点不理解的是,所谓神圣,是否也分伟大和狭隘。”在李疏梅看来,犯罪分子杀人越货,即便心中对某种东西敬畏,但也称不上神圣。
“不,”易景行说,“那都是通常意义上的神圣,简单来说,他就是在做一件‘你我’都认为神圣的事。”
李疏梅越发不理解,但是她很克制自己,因为祁紫山不会把西江河案透露给易景行,所以易景行自然不会知道这是犯罪嫌疑人说的话,但他也许猜到和案子有关,所以以他的聪明才智,已经很隐晦地表达出,无论是不是犯罪嫌疑人,他所做的这件事都是神圣的。
李疏梅微微瞥了一眼祁紫山,与她相同,祁紫山眼神里闪着微微的疑惑,但是他比她要平静许多,他似乎正在理解和参悟这句话。
既然紫山没有提出异议,或者说易景行也许真的找准了方向呢?她打算不再打破砂锅问到底,而是问:“易教授,毕加索的这句话又是作何理解。”
第137章第137章画之谜。
“‘你能想象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易景行读了一遍这句话,淡淡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句话是毕加索和一位诗人的谈话,之所以流传下来,是因为这位著名的诗人引用了毕加索的话。我认为有人同样采用诗人的方式,引用毕加索的名言,他意在告诉对方,所闻及所见。”
李疏梅对易景行的这一番分析是认同的,毕加索的这句话似乎是对梵高那句话的强调,所以这是互为关系的话,如果放在一起理解,可以是:他所做的事是神圣的,你应该相信他。
这就是李疏梅领悟的答案,她不想特意向易景行以直白的方式求证,因为易景行表达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确。
易景行又谈到一些他对梵高和毕加索的理解,他说得深奥又随意,让李疏梅钦佩他的才华,聊到最后,也许兴之所至,他从身旁拾起一本书,双手交给李疏梅,“这是我写的一本书,有一些对欧洲绘画家的理解,有空可以看看。”
李疏梅双手接过,手掌里有种沉甸甸的感觉,她微笑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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