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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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谢临脸色依旧沉郁,脸上带着掩不住的愠怒,温聿珣顿了顿,指尖在锦被上轻轻一点,才继续道:“不过……这军报里的内容,你确实该看一看。”

谢临蹙眉,展开了那份军报。从前朝廷发来的文书,上头落的不是兵部尚书萧衡的字迹,就是明淳帝的御笔。自楚明湛代理朝政以来,近来朝廷的信件已几乎都是他的手书。

因此谢临在打开军报时,看到上头那熟悉的字迹并不意外。可当他看清字里行间的内容时,眉头却是锁得越来越紧。

朝廷发往边关的军报,按例需先经监军过目。此处分设两位监军,一位是宫中内侍,另一位则是文臣出身的谢临。处理往来文书、协调军政要务,自然是谢临更得心应手些。几次往来之后,楚明湛便已习惯将这军报径直当作写给谢临的私信,字里行间也少了官样文章的拘束,多了几分随性。

此刻,谢临目光扫过纸面,心头骤然一沉——军报中赫然写道,明淳帝病势垂危,太医署已回天乏术,恐怕就在这两日之间。楚明湛在信末笔触凝重,直言京中时局微妙,各方势力暗流涌动,再次强调望他见信后能以大局为重,尽快抽身,速归京城。

谢临缓缓放下军报,指尖在粗糙的纸面上停留片刻,方才抬起眼看向温聿珣。

温聿珣迎上他的目光,刚斟酌着开口说了一个“你”字,便被谢临径直打断。

“你也想让我回去?”

第69章务必挂念

温聿珣被他这句话问得一怔,片刻后垂了眼,不动声色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陛下迟迟未立太子,京城这潭水怕是早已暗流汹涌。这段时日,乃至大位交接的关键时刻,京城必然大乱。楚明湛虽得陛下钦点监国,但上有后妃宗亲,下有文武百官,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他一人独木难支,此刻定然已焦头烂额……的确是需要你回去帮他一把。”

温聿珣略微停顿,似在斟酌词句:“赫兰部既已臣服,边关暂无战事。若京中诏令抵达,你……提前率一部精锐回去,于大局而言,是稳妥之举。”

谢临的目光锁在温聿珣脸上,待后者说完,屋内便陷入了一片沉寂。

“温聿珣。”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显得格外有力道,“看着我的眼睛。”

温聿珣一顿,终是缓缓抬眸,对上他的视线。那双眼睛清亮得惊人,锐利而沉静。

“京城需要人坐镇,楚明湛需要帮手,这些我都知道。”谢临一字一句,说得极慢,却极为清晰,“但你想让我回去吗?”

他不待温聿珣回答——或许是不想听到那个预料中“顾全大局”的答案,便继续说了下去,声音微沉:“我不去。”

“此刻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比陪你安然养好这一身伤更重要。”他的视线落在温聿珣胸口的上半身缠的纱布上,“京城的风浪再大,自有该去扛的人。而我的位置,就在这里。”

温聿珣看着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眼睛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冰消雪融,又仿佛有更汹涌的浪潮在无声翻涌。……那其中,甚至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释重负。

谢临将他这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倏地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了然,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温执昭。”

谢临盯着他,倏地一点一点倾身向前,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是不是以为,事到如今,在你和楚明湛之间,我还会选他第二次?”

温聿珣张了张嘴,目光无意识落在谢临精致高挺的鼻梁,而后滑到微微张开的绯色唇瓣上。

近在咫尺的距离,像是将两个人的心也拉近了一般。温聿珣一时有种自己无所遁形的感觉,说不出任何用以掩饰的话。无论是故作轻松地哄人还是顾左右而言他的回避。

他的呼吸滞了滞,而后挪开了目光——没有承认,却也无法否认。

这便是他的答案。

谢临看着他微微闪避的眼神,心头那点酸涩似乎也变了味,被一种更深的、名为心疼的情绪取而代之。

谢临捧住他的脸,一点一点仰头,含住了他的唇瓣。

……

一吻落毕,分开时还带出一抹银丝。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

谢临避开温聿珣的伤口,将下巴压在他肩头,轻声道:“我从不糊涂第二次。”

“嗯?”温聿珣像是怔了怔,又像是没听清,原本打算覆上他后背的手掌在半空中顿住。

谢临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反手捉住他悬在半空中的手腕,重新放在自己腰背之间。感受到那热度时,才像是重新安下心来,舒服地往里拱了拱,轻笑道:“没什么,说侯爷是蓝颜祸水。”

温聿珣也不知道听没听懂,抬手在他腰下弧度上轻拍了一把,不出意外被谢临半真半假地瞪了瞪。

“得罚。”谢临瞪完他,突然道。

“罚什么?”温聿珣挑眉看他。

谢临仰头回视他的眼睛,手指在他心口处戳了戳:“罚侯爷……卸下心防,重新把我迎进去。”

——

一场即将爆发的争吵被一个吻消弥于无形,所有未尽的言语与复杂的情绪,似乎都融入了这个带着些许咸涩却又无比温柔的触碰里。

既已做了决定,谢临便铺纸研墨,给楚明湛回了一封长信,言辞恳切地说明了温聿珣重伤未愈、边关仍需坐镇的实际情况。

楚明湛接到回信后,得知温聿珣是“为护谢临”而身受重伤,沉默良久,此后信中果真再未提让谢临提前归京之事。尽管如此,谢临并未全然袖手旁观,他让傅玉,点了一支精锐轻骑,日夜兼程,先行返京助楚明湛稳定局势。

——此举更多是为以防万一,增添一份保障。

事实上,无论是温聿珣还是谢临,私下都认为,大局已定。都到这临门一脚了,要是楚明湛少他一个谢临就登不了基,那这皇位也没必要坐了。

一晃两周过去,在谢临寸步不离的悉心照料下,温聿珣的伤势恢复得极快,伤口愈合良好,如今已能趁谢临不备时,悄悄下地活动片刻。

连刀疤都私下对温聿珣感叹:“主子这回可真是有人疼了,伤口一没发炎二没溃脓,好得比以往哪次都快。”

温聿珣闻言,只淡淡瞥他一眼:“你若敢把‘发炎’、‘溃脓’这些话传到他耳朵里,这亲卫的差事也就不用再干了。”

刀疤顿时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言半句。

不怪温聿珣有此担忧。连这下地走动,温聿珣都只能挑谢临不在帐中的间隙。若被谢临撞见,少不得要被按回榻上——军医曾嘱咐“为稳妥起见,大将军需静养满一月方可拆线”,谢临便将这话奉为圭臬,时刻谨记。

如今期限未至,即便温聿珣自觉已无大碍,在谢临眼中,他仍是个需要卧床静养的重伤病人。

一月之期终于届满,经军医反复诊察确认伤口愈合稳固后,温聿珣这才从谢临的“严加看管”下重获自由。因他重伤而推迟多时的赫兰部归附盟约,也随即在营中正式签署,白纸黑字,印信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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