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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晚就在外面反省。”祝姝明睥睨地再次打量了他一遍,不紧不慢地转身迈进了门,而后实木大门在他的面前闭合,将他拒在严寒的风雪天。祝安津呆愣地看着门上浅薄的雪,半晌后才像是反应过来祝姝明的意思,又抱紧手臂转向已经积了一层雪的前院。冷风刮在他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的脸上和身体,他哆嗦了下,又一下,最后迈开了腿,试图寻找一个能够避风的过夜角落。然而这种念头显然是奢望,一眼就能望彻底的院子,根本找不到一个他想要的地方,最后他只能又躲在了上次掉进游泳池后,裹着蒋平延的羽绒服躲着的角落。那里的小阳台向外伸出,有一个内嵌的角,至少能避两面的风,他紧靠着墙,收紧了膝盖,又把手臂缩在大腿和身体之间,尽量蜷缩成了一个小球。他越来越冷,脸上依附了越来越多的雪花,睫毛也粘上,变得沉重,在眼前形成放大的、模糊的白,在鞋里的脚趾就要冻掉了,身上却开始发热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冻死在这个夜里。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雪地里传来了细微的声音,他已经昏沉得连眼睛也睁不开,头埋在膝盖上,光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听见雪落下的声音那么大。“祝安津。”他听见有人在叫他,是有点熟悉的声音,他迷迷糊糊地抬起了头,睁开了眼睛,看见了蒋平延。但一切都是他的幻觉,因为他的脸还埋在膝盖上,好不容易真的睁开眼睛,却发现四下一片黑,是他自己身体的空隙。周围是寂寥的,雪落下的声音真的很清晰,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呼唤。他静静地眨了几下眼睛,没有改变自己的姿势,以免散走好不容易聚集的暖气,只是缩了缩脚,又往里收了一点距离。就在他再次准备闭上眼时,他又听见了声音,叫着他以前的名字:“周角。”祝安津这次觉得那声音如此的真实,在落雪的背景音里掷地有声。他抬起来头,稀薄的、几乎可以不计的暖气顺着他仰起的下巴逸散,他看见了面前站着的蒋平延,人那么高,肩膀很宽,穿着深色的大衣,肩头发丝都缀着白雪。他惨白的嘴唇张了张,想叫人,想说好冷,想说救救我,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这是他第三次以这样狼狈的姿态蹲在蒋平延面前,像被遗弃的流浪犬。于是蒋平延开了口,声音穿越不断下落的雪,再到祝安津的耳朵里只剩很轻的一点:“你要跟我回家吗?”他口中呼出了白色的雾,和雪、和路灯昏黄的光融在了一起,祝安津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将要被冻死的弥留之际,看见了虚假的救赎。他怔怔地仰望着人,没说话,雪再一次落在他捂潮湿了的脸上,落在他的睫毛,落在他的眼睛,他迅速地闭住了眼,想为什么自己最后幻想的,会是只说上了简短的两三次话的蒋平延。直到蒋平延有了动作,将绒灰色的围巾摘下来,并不算轻、也不算粗暴,仅仅是毫无感情地将它从高处扔了下来,盖在祝安津被冻来刺痛的脸上,残留的暖热体温渗进祝安津的皮肤里。祝安津发现这并不是童话,这是一个现实的、残酷却柔软的冬天。他终于调动僵硬又冰冷的手指攥紧了围巾,攥住了还没有被冷风侵袭掠夺的暖,望着蒋平延,眨着眼睛,艰难地出了声。他的喉咙很痛,不知道是不是吸了太多的冷气,声音像粗粝的石头在声带划过一样沙哑:“可以吗?”蒋平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路灯在人的轮廓映出浅橘色的光晕,雪像柳絮一样飞,冬和春不分:“起来吧。”祝安津竭力挤着墙壁站起来,鞋里仿佛全被雪浸透了,脚趾完全没有了知觉,刚挪动着想要往前走,就踉跄着直直跌了出去。蒋平延伸手揽住了他颤抖不停的冰冷身体,他的脸埋进了温暖又宽大的胸怀,贪恋,又被毫不留情地推开,站直。蒋平延伸出了手,把灰色围巾齐整地围在他的脖子上,罩住他冻红的鼻尖,而后松开了手,笔挺倨傲地站着,垂着深黑而冷淡的眸,向他做出了交易:“我有皮肤饥渴症,需要固定的对象定期拥抱。”祝安津蜷缩着手脚,看着他身上温暖的大衣,没什么自觉地“嗯”了一声。蒋平延于是继续:“给我抱,我带你回家。”他完全是趁人之危,在祝安津此刻的状态下,绝不会说出一句拒绝。祝安津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病症,他想起来上个月在庭院,蒋平延从楼上扔下来的那个空药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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