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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生意越做越大,我们也越来越忙,那时又怀上了大姑娘,我害喜很厉害,闻到鱼味儿就想吐,根本没法再熏鱼,我告诉冯贵,要不不生了,他说不行,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冯贵很厉害,好几种鱼虾,要从好几个村子运回来,经常是半夜才到家,到家后又立马开始腌鱼。腌鱼可是技术活,要先晒,码料,又晒,再蒸,再熏,还有各种作料都需要先炝一遍,然后舂成粉,可复杂了!”“我那时候贪睡,和他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竟能有一月见不着人,隔三差五醒来,床头都会放一罐子蜜饯,那时候我想,我大抵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那时候苦,后来我们好起来了,开了作坊,供货也稳定,客人也稳定,这岚县谁不说咱家鱼好吃啊!”“直到几年前,老二出生时,他都是一个好男人模样,对我好,对两个娃娃也好。”“可那么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怎么现在富裕了,倒是变了呢?”吴宛的倾诉戛然而止,千禧和高长生的情绪也随之收住,实在令人唏嘘。千禧缓了一会儿,又继续问道,“那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闹的?”“两年前吧,两年前,我说想让闺女和儿子都能读书,送他们去上私塾,冯贵却说上私塾挺花钱,商户的儿子又不能参加科考,识得几个字就行,闺女就更不用了。”“我那时完全不懂,他对娃娃惯常大方,怎么说上私塾就那么抠抠搜搜,当时与他大吵一架,他说我不懂得体谅他的苦,我也怨他不懂我的苦,我就骂他,天天跟他的狐朋狗友吃酒扯皮叫什么苦,我在家里带孩子,还要腌鱼,有时作坊的事儿也得管,我不苦吗?”“他气得砸了东西,问我什么叫狐朋狗友,什么叫吃酒扯皮,还说我变了,再也不是从前那贤惠的人儿,把我气的心窝子疼,他摔门就走!”“后来吵架变成了家常便饭,不外乎就是上私塾,狐朋狗友,比谁辛苦。直到今年,他竟开始频繁不回家,宿在青楼,我实在接受不了,才与他天天闹成这样!”千禧听完,长长叹息一声,她评不出对错,却清晰地明白,这是婚姻的常态。公婆也曾说过,他们也有过冷脸以对的时期,左右都是小事,积攒起来却成了巨大的委屈。娘亲也说过,做媒氏最难的,是明知婚姻多磋磨,还要去相信世间有好的婚姻。千禧厘清了思绪,再次询问了她的意愿,“那吴姐姐,你现在还想跟他过吗?”聊了许多,吴宛回忆起往昔种种,退却一开始的愤然,她闭口不言。千禧继续问道,“如果他不去青楼,回家跟你好好过日子,你还想跟他过吗?”吴宛面色紧绷,仍旧沉默。“姐姐你在犹豫?”“那可不得犹豫嘛!一起过了十几年。”吴宛道,“但我现在看着他就烦!”“不去青楼我也烦他,整日里就是狐朋狗友的,这些人随口一说,他就五迷三道的,烦死人了!蠢男人!”千禧温和地笑着,“姐姐,他十几年前不就喜欢结交好友嘛,就是因为结识了许多人,他才能找到货,找到客,你们许多干货都是供给酒楼的吧?”吴宛思考一番,“你说得也对……但是他现在结识的友人不一样了,撺掇他去青楼就有这些人一份功劳!”“姐姐,结识什么人我们先搁置,我觉得你这日子还得跟他过。”“过个屁啊!蠢男人!”千禧听笑了,“姐姐,和离也是可以的,但你别离,辛辛苦苦十年,你们这生意才刚好起来,你要是不跟他过,不就便宜他了!”“姐姐,在岚县,二嫁妇很多,但是总还是受人挑挑拣拣,婆家难免会低看一眼,总会尽受委屈。”“退一万步讲,姐姐终生不再嫁,那你没了冯大哥的这些年积攒的人脉,生意不好做。”“还有啊,你们在莲塘那一片是夫妻作坊,街坊邻居都信任你们一家,你们生意才那么好,但凡你们因此事闹得不愉快,几乎就等于从头开始。”“还有件事,我听县令大人说的,不一定准,但基本没跑了。”“什么事?”吴宛好奇地问。“新朝有新策,或许再过几年,商籍也可以参加科考。”“噢!”吴宛惊叹,“那可是大好事!”千禧说了许多理性的建议,但是最终还是得回归正题,“姐姐,你别怪我多嘴,我觉得你们还是能过下去。”吴宛听了这话,又陷入沉默。“姐姐和冯大哥是共患难的家人,比夫妻之情还要难得。”千禧的语调轻轻,却又坚定,让吴宛猝然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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