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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叫你囤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林烬的声音很轻,却让程添锦的身体明显绷紧了。窗外,法租界的路灯突然熄灭了几盏——最近工部局总在半夜检修电路。程添锦点了点头,喉结在阴影里滚动:“到时候林时他们就跟着我爹娘住。”他顿了顿,“顾安在公共租界也准备了安全屋。”林烬的拇指抚过程添锦突起的腕骨,那里有一道尚未愈合的勒痕——上周在码头转移药品时留下的。床头的怀表指向凌晨两点,秒针走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怕吗?”林烬突然问。程添锦的呼吸滞了一瞬。远处传来汽笛声,是日本军舰在黄浦江上夜巡。他翻身将林烬压在身下,镜链垂落,在林烬锁骨上投下细碎的银光。“比起这个……”程添锦的鼻尖蹭过林烬的耳垂,腰间的绷带擦过对方裸露的皮肤,“我更怕你受伤时,我不在身边。”林烬仰头吻住他,尝到苦涩的药味和铁锈般的血腥气。程添锦的回应近乎凶狠,像是要把彼此揉进骨血里。床头的《申报》被碰落在地,露出明日要刊登的新闻预告:《闸北局势紧张,日侨频遭袭击》。纠缠间,林烬摸到程添锦后腰的枪套——那把勃朗宁手枪已上膛,保险紧扣着。而他的匕首就挂在床柱上,“宁为玉碎”的刻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做吧。”林烬咬住程添锦的喉结,声音含糊,“让我帮你暂时忘记那些。”程添锦的掌心贴上他的后颈,体温透过皮肤传来,烫得惊人。窗外,1932年的第一场雪悄然落下,覆盖了公馆外墙上新刷的“抵制日货”标语。而床榻之上,两个身影在雪光映照的墙壁上交融,如同即将到来的风暴中,两株紧紧缠绕的藤蔓。1932年1月18日的上海,寒风卷着传单碎片在闸北街道上翻滚。林烬站在明德书店新搬的临时门面前,看着报纸上《日僧滋事引发冲突》的标题——五个日本和尚在引翔港故意挑衅中国工人,此刻三友实业社的厂房正冒着黑烟。“哥哥,最近街上”林时拽着他的衣角,声音被远处学生的口号声淹没。透过雾气弥漫的橱窗,可见复旦大学的学生举着“严惩凶犯”的横幅走过,巡捕房的马蹄声在后方紧追不舍。林烬伸手将弟弟颈间的围巾拢了拢:“过几天你和秦哥哥去程家住。”手指在打结时微微发抖——他今早看见日本海军陆战队在虹口公园操练,军靴踏地的声响连法租界都能听见。林时的眼睛突然睁大:“为什么啊?那你要一起吗?”林烬摇摇头,余光瞥见街角几个穿和服的浪人正对着学生拍照。“那你去哪?”林时死死抓住哥哥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林烬望向闸北方向,那里有程添锦刚设立的伤员转运站:“我去做些我应该做的。”“我也要去!”沫沫突然从柜台后钻出来,小手里攥着用来写密信的绣花针。林时的眼泪砸在《三字经》上,晕开了昨天刚画的联络图。秦逸兴一把将两个孩子拽到身后,黄包车的帆布帘子哗啦作响:“你们去个屁!要去也是我去!”他脖颈上的青筋暴起,那是上次替孩子们挡警棍留下的伤还没好全,“程教授昨晚说了——”窗外突然爆发出巨响。所有人都扑向墙角——日本商会的橱窗被砸碎,玻璃碴子溅到马路中央。几个穿阴丹士林布旗袍的女学生飞快跑过,怀里抱着油印的《抗日宣言》。林烬趁机将两个孩子塞进秦逸兴怀里,从柜台下抽出个油纸包:“程家地窖第三块砖后面,有十二包磺胺粉。”他的声音压得极低,“若是若是我们三天没消息,就打开《海国图志》的夹页。”杜老的咳嗽声从里屋传来,伴着《申报》被翻动的沙沙响。今日头版照片里,日本海军陆战队正在码头卸下重型武器。林时突然扑上来,将怀表链子缠在哥哥手腕上:“指针转到月亮的时候”孩子哭得打嗝,“你要回来吃红薯”远处教堂的钟敲了六下,每一声都像倒计时的丧钟。林烬望向一月阴沉的天空,知道这是1932年最后的平静。而在他腰间,“宁为玉碎”的匕首正抵着最新印制的传单,油墨未干的标题在衣料下渐渐晕染开来:《告淞沪同胞书》。1932年1月29日凌晨,法租界圣玛利亚教堂的彩窗玻璃在炮火中震颤,将支离破碎的月光投射在满地伤员身上。林烬的布鞋踩在黏腻的血泊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蜷缩在圣母像下,她右手的五根手指像被什么利器齐齐削断,断口处露出森白的骨茬——那伤口太过平整,林烬几乎能想象到飞溅的弹片是如何像切豆腐般划过她稚嫩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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