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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傻了,就算活了一千两百年你也还是只茶壶,又不是泡茶,凭什么听你的。”
“有能耐你自己出钱!……哎呀哎呀,小狐狸崽子,你居然敢咬我!”
“嗷~~~麒麟珠!”
许慕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被人放到蒸笼里蒸了一回,浑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都“噗噗噗”的往外窜热气,挣扎好久,好不容易再度睡着,又有两个声音在耳边喋喋不休的争吵,一个略显稚嫩,一个瓮声瓮气的,最后还有什么东西撞到他的脚踝。
他睁开眼睛,正看到一只皮毛棕红的小狗拖着条出奇蓬松的大尾巴惊慌失措的窜进绿化带,嘴巴里似乎还叼着只天青色的罐子,跑动中发出咣啷咣啷存钱罐样的响动。
许慕囧囧有神的盯住绿化带,觉得自己还没有完全清醒,什么茶壶和小狗吵架,肯定是做梦吧!
电话嗡嗡的震动起来打断某人的发呆,“到路边来!”
一辆银灰色的轿车打着双闪灯停在紧邻钟塔的路边,站在门边的青年套着件淡蓝色polo衫,身高至少有一米八五,发色漆黑如墨,额发稍长,微微盖住点额头,两侧鬓发极短,显得整个人干净利落。长得更是剑眉星目,俊朗非凡,丝毫不输对面百货大楼巨幅灯箱广告上的那位当红影帝,只是唇线微薄,带着刀削般的冷厉。看到许慕从钟塔后面疑惑的探出来的头,他才微勾起唇角宠溺的招招手。
“哥!”许慕“腾”的站起来,倦意全无,忙不迭的拖着行李箱往那边冲,像只走失的终于找回主人的宠物,头顶两绺黑色的呆毛欢快的随风飘荡。直到这一刻,他局促不安的心才放回原处,长这么大,第一次自己独自出远门,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哥,你什么时候买的车?”发现冯沅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坐在车内的许慕恢复本性,像只活泼的小兽,左顾右盼,好奇的打量着。米黄色调的车厢简洁干净,飘着淡淡的柑橘香,除了一瓶金色的车用香水、半盒纸巾,再没有别的杂物,非常符合冯沅干脆利落的性格。许慕裤袋里的手机在这当口震动起来,屏幕显示出条短信,【今天下午四点半,请来屏和区和顺路178号千里快递面试,联系人张春生。】
“想买还得等几年,这是租的。”冯沅随手抽出两张纸巾拍在许慕汗涔涔的脑门上,示意那二货赶紧擦擦。他是个很注重生活品质的人,衣食住行各方面都不会委屈自己,量入为出的基础上花起钱来从不手软。当然,这也是他大三开始赚钱却至今没有分文存款的原因。
“租?不会是为了接我吧?”许慕拿着纸巾在脸上胡乱抹了几把,环顾四周,最后只得把用过的纸巾暂时塞进背包侧面口袋。车里干净得就没有放垃圾的地方,放在哪里都觉得不太合适。
“美得你!”冯沅赏了某人个白眼,熟练的用单手操控着方向盘驶出路边停车带,他手臂上青筋微动,漫出道潇洒而张扬的曲线,带着成年男性特有的帅气,阳光穿过车窗照得他整条手臂的边缘都微微发亮。开车都这么帅!许慕羡慕的跟着比划,想象着自己坐在驾驶位上,却“啪”的把手敲在挡风玻璃上,疼得他龇牙咧嘴,膝盖上的背包也差点掉下去,帅没学来,衰倒是到位了。
“老实坐着。”冯沅语气微厉,眼底却带着笑意,这孩子还是这么二了吧唧的。大老远的,日子都没确定清楚就敢直奔着他从老家一头扎过来,要是刚才他没接电话准得一根筋的在火车站蹲整天。
许慕立刻挺直脊背抱着背包坐得规规矩矩的,大概是出于崇拜,他对冯沅的话向来有种盲从性和敬畏感,直逼脑残粉的级别。
“对了,你打算找什么兼职?”
“快递!”许慕扬起眉梢,想到刚收到的那条短信,答得理直气壮。
第二章快递小哥
冯沅微微皱起眉头,“快递太辛苦了,风吹日晒的,你吃得消么?”
“没事,哥你以前不是跟我说过个新闻,快递员能月入两万么?我不贪心,开学前能赚个三四千块就行。”许慕下巴搁在背包上,眉眼微弯,一脸憧憬的小守财奴模样。他的睫毛天生微翘,此刻顺着低垂的眼皮延伸出一片恰到好处的弧度,衬着飞扬的眼角,透露出主人的好心情。来之前他根据网上的招聘信息发过不少消息,大面积撒网,现在好不容易捞到个回应的,坚决不能放弃。
“记性倒挺好。”冯沅瞥了他一眼,掀开座椅扶手翻出瓶维生素饮料递过去,暗自打算去几个朋友那里问问有没有实习生名额。
“那是,我现在还记得《符灰录》呢。”许慕眼角飞扬,朝冯沅露出个得意的笑容,低头瞄瞄那瓶看包装就不会便宜的饮料,默默捏在手里没舍得喝。
据说许家祖上曾是道士世家,也曾出过不少名满天下的能士,辉煌一时,不过,现在留给许慕的,只有书架上那二三十本难懂的繁体竖版道教经书和手抄本,还有一箱子长相古怪搞不懂用途的玩意。箱子里的东西何强不让许慕碰,书倒是随便他翻。于是,许慕和冯沅小时候的消遣之一,就是用背书打赌,在那堆常人看着就头疼的古书里挑一本,随便翻开一页,看谁先背完。《符灰录》是冯沅指给许慕背得最多的一本,里面都是些晦涩拗口的法咒。
“那行,现在开始,到家之前,你要是能把《符灰录》第一卷背完,我今天就下厨给你做土豆烧牛腩、糖醋小排、蜂蜜烤翅和猪脚汤。”冯沅熟知某人的口味,一连串念叨的都是肉食动物许慕最喜欢吃的菜。
“说话算话!”许慕双眼发亮,“嗷”的一声从副驾上蹦起来,没离开座椅五公分就被安全带拽回原位,头顶那两绺桀骜不驯的呆毛憋屈而狼狈的颤了两颤。许慕羞愧的捂住脸,半天没敢往冯沅那边看。
“还不开始?”冯沅嘴角露出笑意,递给他个台阶,有这个活宝在,自己以后肯定不会寂寞。
冯沅租的房子就在n大旁边的教工住宅区,距离火车站车程三十几分钟。许慕在车里背得口干舌燥要死要活,说评书样的娱乐着冯沅,下车后才发现自己被耍了。轿车后备箱里,满满堆着牛腩、肋排、猪脚、鸡翅等各色食材,摆明是早就准备给他做顿大餐。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许慕悲愤的指着那堆东西,“哥,你又耍我!”
“你可以选择不吃。”冯沅面不改色的挑挑眉峰,弯腰去拎那两大袋东西。扰朕清梦,一大早为你又跑超市又跑火车站,不耍你耍谁!
“吃!吃!吃!”许慕丢掉气节,满脸乖顺做小伏低的拖着行李箱跑过去,殷勤的从冯沅手里接过一袋放在行李箱上。失节事小,饿死事大,美食面前背一路古文啥的,那都不是事!何强迄今为止,十二年如一日的坚守在暗黑料理专家的位置上,厨艺还不如许慕。冯沅却在租房后凭着两本美食书就自学成才,春节回家时做满一桌子年菜技惊四座,吃得去蹭饭的舅甥俩头都不舍得抬。天分和学霸这种事情,常人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儿。
冯沅赏赐了许慕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眼神,带他往电梯的方向走,“待会儿我做饭,你先自己整理整理行李,客卧暂时还没腾出来,你就委屈和我睡几天主卧吧。”
冯沅在厨房忙活,许慕偷偷把那瓶捏了一路没舍得喝的维生素饮料塞回冰箱,从凉水杯倒了杯白水猛灌一大口,端着水杯在屋子里溜达。
房子是标准的两室一厅,面积大约八十几平,客厅朝东,液晶电视的对面摆着铅灰色的布艺沙发,沙发上乳白色的长绒羊毛垫和玻璃茶几边的羊毛地毯明显成套,搁脚凳的旁边还放着盏造型极简的金属落地灯,整个客厅只有灰白黑三种冷硬的色调。
主卧的面积跟客厅差不多大,靠墙的位置是排原木色配乳白烤漆玻璃的衣柜,推拉式的柜门敞开了三分之一,里面整齐叠放着各种颜色的t恤和衬衫。房间正中是张两米二的大床,床铺上的被子半卷半铺,一只枕头岌岌可危的斜放在床头,眼看就要掉在地上,看这兵荒马乱的样子就知道刚才冯沅走得有多急。许慕歉意帮冯沅把被子拽平整,枕头放回原位。
客卧没有床,摆着书架和宽大的转角电脑桌,电脑一侧的台面上散放着几张凌乱的图纸,另一面由大到小并排摆放着三个简笔画线条的人形玩偶,三个玩偶都由小指粗的钢条焊接缠绕而成,做成连续奔跑的动作,其中尺寸最高的那个玩偶手臂上还挂着块眼熟的木质平安牌。牌身带着淡黄和褐色交错的龙胆状木纹,金色的光华流淌其中,就像沉在水底的金沙,流光潋滟,水波粼粼。
许慕的目光在那块牌子上顿了顿,这块牌子,是六年前冯沅来尚海读大学的时候,他亲手做的礼物,没想到冯沅一直带在身边。所谓的平安无事牌,是指表面光滑未经任何雕刻处理的佩饰吊牌,多以玉质为主,好玉不雕,工匠一般称为“无事”,这种牌子便被赋予平安无事,万事如意的寓意。还是小不点的许慕哪买得起昂贵的玉石,他在家里翻箱倒柜的扒拉半天,正好找到块半个巴掌大小的木头,虽然外壳乌漆墨黑的,横截面上却是黄中带褐,隐隐闪着金光,他舅舅说那叫金丝楠乌木。许慕不懂木头,就觉得入眼十分舒服,求着舅舅将木头剖成两块长方形的木块,他自己拿着几块由粗到细的砂纸和打磨棒,每天写完作业就开始磨,足足弄了半个月才将其中的一块磨成眼前的平安牌,然后郑重其事的穿好挂绳送给冯沅。冯沅拿到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许慕还以为他不喜欢,原来只是装酷而已。
“哥,我还是睡沙发吧。我起的早,省得吵你睡觉。反正就一个多月而已。”许慕重新走进厨房,拿起个土豆麻利的开始削皮。他刚才看过,客厅的沙发有一米多宽,再把用作靠背的垫子拿掉,睡他一个人绰绰有余。冯沅有时候要熬夜画图,休息日又喜欢睡懒觉,自己挤到主卧太容易影响他休息。
“随你,到时候别跟你舅舅哭鼻子告状说我虐待你就行。”冯沅大刀阔斧的拆着牛肉包装盒上的保鲜膜,带出噼里啪啦的响动。他本想下月月中把客卧腾出来的,没想到被许慕来了个突然袭击,半点准备都没有。
“他要骂也是先骂我。”想到自己压在冰箱门上的留言,许慕心虚的缩缩脖子。
冯沅手上一顿,敏锐的转过头,“你偷溜来的?”
“………………”许慕后悔得想抽自己一巴掌,饭还没吃上就把自己的底给漏了!
“给你舅舅打电话,立刻!”冯沅挑起眉峰,目色锋利。
“现在不行,他在开车,十二点半左右才可以打。”许慕拿眼角小心翼翼的觑着冯沅,嗫嚅着应道。何强跑长途的休息时间,他自然背得滚瓜烂熟。
“那就十二点半打,没打之前不许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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