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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想将冰坨子放在我的酒盏上吗?你喝一盏酒,我吃一坨冰?”狄依依一脸警惕地盯着他,伸手护住了自己的酒盏。
云济失笑道:“你还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罢,小二,将狄九娘的茅柴酒拿走,把她的酒盏都换成牛眼盅!”
酒楼小厮一直在边上伺候着,立即按云济吩咐去做。狄依依眼见着自己面前的酒坛酒盏被清理干净,十个牛眼盅摆成了一溜,都被斟满了酒,不由愣道:“姓云的,你又搞什么鬼?”
“你不是担心我使诈吗?咱们这样,你用牛眼盅,我用斗笠盏,各有十个,谁先喝完,谁便获胜,如何?”
姜宅园子所供的酒盏,是汝窑烧制的斗笠盏,形如倒放的斗笠,一盏能盛酒一两多。现在给狄依依换的牛眼盅,盅口有牛眼睛大小,深不足一寸,一盅能盛酒六七钱,比斗笠盏小了整整一大圈。
狄依依仔仔细细端详了三遍,自己的牛眼盅小,云济的斗笠盏大,这怎么看都是自己占便宜。她一脸狐疑地看着云济的眼睛,心想这厮肚子里究竟卖的什么药,难道他当真喝酒极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见她面露怀疑,云济大度道:“得!你还是不信我?那么再定一条规矩,只要监酒官一声令下,咱们就开始喝。你不许碰我的斗笠盏,我也不能碰你的牛眼盅,也不许其他人掺和,更不许推人掀桌子!”
狄依依眼珠一转,前前后后默想了一遍,这才拍桌子道:“好!这可是你说的!我就不信了,你用酒盏都能比我快?”
两人准备停当,胡惜雪刚喊了一声“开始”,狄依依出手如电,抓起一只牛眼盅,就往自己嘴里倒。她两手左右开弓,转眼之间,已经三盅酒下肚。而另外一边,云济不慌不忙拿起一只斗笠盏,才刚刚送到嘴边。
“哈哈!你喝酒果然很快呢!”狄依依百忙之中,不忘讥讽一句,然后继续猛喝,转眼已经喝到了第八盅。而这个时候,云济才刚刚把他的第一盏酒喝完。
胜负已经没有悬念,狄依依心中大乐,第八盅喝完,又把第九盅往嘴里倒。
突然之间,她瞪圆了双眼:“你……你这……咳咳……这是做……咳咳……什么?”因为喝酒时开口说话,她顿时被呛得咳嗽不止。胡惜雪等人也目瞪口呆地看着酒桌,顾不上帮她抚背顺气。
原来就在方才,云济不急不慢,将喝完的第一个空酒盏,翻过来倒扣在她最后一盅酒上!斗笠盏比牛眼盅大,刚好不相接触,却盖得严严实实。
云济一脸无辜:“怎么了?”狄依依气得跳脚:“你怎能扣住我的酒?”
“我为何不能扣住你的酒?请问监酒官,这场比赛的规矩是怎么定的?”
胡惜雪回想了一番,说道:“依依十小盅酒,云教授十大盏酒,谁先喝完谁胜。比赛开始后,互相不能动对方的酒盏,也不能让旁人动,更不能推人、掀桌子……”她还没说完,众人都已明白过来。
云济笑盈盈地看着狄依依:“我碰到你的酒盏了吗?”
“没……”
“我掀桌子、推人了吗?”
“没……”
“你最后一盏酒喝完了吗?”
“没……”
“那我赢了没?”
狄依依很想再说一个“没”字,却又说不出来。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不碰触斗笠盏,却能喝掉那盏酒的办法,终于气呼呼道:“你这厮一肚子歪门邪道,不是好人!”
“你认输就好。”
“有什么不敢认的,不就是给你做三年工吗?狄家儿女言出必行,死都不怕,还怕给人当长工?”
云济摇头:“那也不用,我只用你三十天……”
“啰里啰唆,废话什么?”狄依依不耐,“你让我做什么事,快说!”
云济的脸已然红透:“第一件,你快给我铺好床,我要睡……”
“什么?”狄依依一听之下,顿时怒气勃发,“本姑娘任你驱驰,可也不是为奴为婢,什么都做!竟然想让本姑娘侍寝?我……”
她话没说完,就见云济往桌子上一趴,转眼间人事不省。杯杯盏盏被打翻,酒水浸湿了衣袖,他都浑然不觉。
狄依依一时愕然:“你又搞什么鬼?”她伸手推云济,对方却睡死过去,根本推不醒。
“哈哈哈!”胡小胖手舞足蹈,乐不可支,“我就知道,这瘦饭桶三杯就倒!”
“什么三杯就倒?”狄依依莫名其妙。
胡小胖得意扬扬道:“狄姐姐不知道了吧?这瘦饭桶酒量奇差,只有三杯的量,喝够三杯,立马就醉倒过去,前几天还在我家醉了一整日。方才他跟你打赌,前后刚好喝了三杯,我就等着看好戏呢!”
“这……是真的?”狄依依满脸不可置信。
胡惜雪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依依妹妹,云教授确实酒量不济。可是他刚刚帮了我家的大忙,我不好揭他的短,因此没有告诉你。不过云教授也只是跟你开玩笑,妹妹不必当真。”
狄钟神魂颠倒地看着胡惜雪的面颊,连连点头道:“惜雪妹妹说得太对了。身为女儿家,知恩图报,是为信;身为监酒官,不因私谊偏袒舍妹,是为公。惜雪妹妹不愧是温良贤淑……”
“闭嘴,你个里外不分的家伙!”狄依依一把推开狄钟,仍旧不敢置信,“也就是说,他刚刚没喝完的那九盏酒,还够他醉三次的?”
胡惜雪和胡小胖齐齐点头。
狄依依一时间难以接受,喃喃又问:“也就是说,他最后那局是用空城计诈我。那些酒,他自己也喝不完的?”
胡惜雪和胡小胖齐齐点头。
狄依依一时咬牙切齿,回想这三局赌斗,云济这厮竟不露半点声色,只怕他提出斗酒的那一刻,整场赌局早已全数盘算清楚,就连醉倒的时机都手拿把掐,可谓“谋定而后动”到了极致。
“这厮一张肚皮盛了三桶坏水,才一会儿工夫,就叫本姑娘上了好几个恶当。他不是说要睡觉,让我服侍好他吗?本姑娘这就好好服侍他!”狄依依说着便伸手,想要揍他一顿,但看着云济贴在桌上的脸,又觉乘人之危不够磊落。
胡惜雪哭笑不得:“依依别生气了,云教授酒醉不醒,就让他在你这儿借宿一宿吧。至于你们的赌注,云教授急公好义,这次应该只是有事请你帮忙,不至于当真让你给他打三年长工。”
狄依依突然笑出声来:“我生气什么?这姓云的本事不小,可堪大用,我高兴还来不及。打长工吗,这有什么大不了?《孙子兵法·虚实篇》有云:‘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斗酒是我输了,赌局却是我赢了,谁给谁打工,还不一定呢!”
见她笑靥生花,胡惜雪满腹疑惑:“赌局是你赢了?难道你……”
“我费了那么大功夫,惹了那么大乱子,不就是为了救真珠吗?他说开封府抓了不少人牙子,又说有事请我帮忙,想必是为了查案。《孙子兵法·军形篇》亦有云:‘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这厮智计百出,从他提出斗酒开始,我就知道他早有成算。既然他如此急迫,我何不将计就计,以输为赢呢?”
狄依依翻开那只倒扣着的酒盏,将最后一盅酒一饮而尽:“此乃‘诈败而归,诱敌深入’之计也。我不擅查案,自然得靠擅查案的人。谁做谁的长工不打紧,谁替谁办事才最是要紧,这就叫‘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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