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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平君,你找了这许多理由,”他一字字道,“你到底是基于自己对战局的预判不能去……还是因怨怼于寡人,拒绝听命,不愿去?”
我垂下眸道:“臣不能去,也不愿去。王上,恕臣风寒未愈,病情不稳,不能受这远赴代都的长途跋涉。”
元无瑾顷刻便听笑了:“生病?病了??几个月前的风寒,居然还未痊愈。阿珉这病来得……是真巧啊。”
我前日晚间,胸闷喉痒,还在咳血。但我懒得跟他说。
元无瑾蓦地低下身,手重重扶在我肩上,捏着他惯用的亲昵语气:“阿珉,你是殷国之宝,寡人如今心尖上至为重要之人。寡人,十分体谅你垣平一战的辛苦,这几月都未苛责你的冒犯。寡人只问你一句准话,此次为寡人血恨,你到底能不能去?你去了,寡人更会喜欢你;你若不去,大殷将士但有闪失,寡人可有可能会恨你的。”
我微微顿首:“请王上谅解臣的病情。还望王上早日退兵,以免大殷国力白白耗费。”
他猛地上前捧住我脸,眼底烧起一缕疯狂:“那你告诉我,你的病要怎样才能治好?”他的手指沿我脖颈往下描去,“寡人再像上次在廷尉狱中一样,好好伺候你一回,行不行?”
我将他往不是地方走的手捏住,不答。
“那寡人答应你,一定善待剩下的代国人,将他们尽作殷人子民看待,行不行?”
我叹道:“王上,臣的建议已经讲得很清楚了。您若不听,当心灾祸。”
元无瑾就以这样的姿势与我僵持着,眸中怒涛冲天,却不发一言。他的手看似抚在我面上,实则随时都可以掐在我颈上。
最终,他还是收回,站直。不看我,目光对着前方。
“靖平君身体抱恙,那就,继续待在家中好好养病,不要再听外面的消息。”元无瑾轻飘飘地说,“免得有人话多,让寡人的靖平君病越养越坏。”
他甩身走了,衣袖带摔了他带来的酒壶。
相持
又过一月有余,院中下起了今年第一场雪。我前一日不过坐在亭下看了一会,大约是吹了凉风,晚上旧疾又犯,发起烧来,咳出来的血色都隐隐偏乌,一整晚未能合眼。直到早晨方病情稍好。
这天,我到厅中坐会,翻看府中剩余用度的记录,敬喜刚离开我说去厨房端羹汤,元无瑾就又来了。
他没准任何人事先通传,面色绷得犹如一块寒冰,极其难看。
我放下书简,跪下行礼:“王上万年。”
我行全了跪礼,元无瑾并未让我起身。他声音从头顶传来,隐隐咬牙:“阿珉,你是不是很得意、很高兴?”
我低首:“王上何出此言。”
元无瑾道:“哦,阿珉拿不到战报,要寡人先跟阿珉解释。”他上前两步,一只舄履生踩上我的手背,“那寡人,现在就给你好好讲。”
“卫国,虽有陈兵,然因寡人警告,卫王本不敢进;可没想到,他们那个安陵君厉害得很,居然设法偷了卫王的兵符,命卫军出征,营救代国。”元无瑾踩得我指节发出轻响,“我军被他们前后夹击,死伤惨重,一战折损两万余人,不得不撤回到太行郡境内。如今果真如你所说,他们五国见我军退却,又起了胆子,在以安陵君为首会盟合纵了。”
他发笑:“阿珉,听清楚了?现在你是不是很得意、很高兴?”
我道:“是王上不肯听臣劝告。臣只痛惜,大殷两万将士性命,失于王上一念之差。”
元无瑾沉下声:“你怪寡人?靖平君,若非你怯战,如今怎么会打成这样。”
我看着他死踩在我手指上不肯放的脚,低声说:“王上,现已非您与臣争对错的时候。趁损失不大,收缩兵力,将野阳扼守住。诸侯见无法易攻,加上安陵君偷兵符必会与卫王生出巨大嫌隙,此次合纵很快就会散去的。”
“野阳?”元无瑾音色更寒,“太行郡,不要了?”
“太行郡范围过大,又是事端起因,还是将其抛回给六国,让他们自生龃龉。”我重重叩首,“王上已错了一次,莫再让大殷将士白费性命。”
元无瑾终于慢慢收回了他的鞋履。他蹲下来,轻柔地抚摸我发红甚至有些变形的手背、手指,然后抓起我的手,又像上次说话时一样,十指紧扣,不放。
“阿珉的意思是,一切都是寡人的错。”他嘴角带起一丝笑,“阿珉闲躺在家里四个月,什么都没做,所以什么错都没有。”
我说:“撤兵吧,王上。”
元无瑾道:“寡人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立刻病愈,代替魏蹇领兵。你要任何支援,你要寡人的什么,寡人都会给你。就算现在你要寡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你立为王后,都可以。”
我道:“臣是男子,不敢忝居后位。王上,您这些事说得太远了,臣只请王上撤兵,莫要一错再错。”
元无瑾松开了我的手,重新站起,低头睨着我道:“阿珉,无论你去不去,今后任何战败,寡人都会将罪责算在你头上。你知道我大殷连坐之法,从不徇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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