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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傅予正靠坐在床头。他没有躺下,只是抱着手臂,一条长腿随意地曲起,另一条腿垂在床沿。他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裹成粽子的陆以时,眼神平静无波。“醒了?”傅予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响起,带着一丝刚睡醒的低哑,却异常清晰。陆以时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又羞又窘,挣扎着想从被卷里挣脱出来,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狼狈:“我……我怎么掉下来了?”他明明记得自己睡着前是在床上的!还……好像蹭到了什么暖和的东西?傅予的视线淡淡扫过他像虫子一样蠕动的身体,薄唇微启,精准地扎在陆以时的心窝子上:“说了你会掉下去。”语气平淡,陈述事实。却带着一种“看,我早料到了”的、令人抓狂的笃定。陆以时的动作瞬间僵住,一股热气“腾”地从脚底板直冲头顶,烧得他耳根滚烫,连带着被被子捂着的身体都燥热起来。他猛地抬头,瞪着床上的傅予,声音因为羞愤而拔高,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那……那你干嘛不叫醒我?!”这人就眼睁睁看着他滚下床?!傅予抱着手臂,姿势没变,只是微微偏了下头,月光照亮他半张脸,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傻子:“叫醒你?”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极其刻薄的嘲讽,“然后看你表演‘我是怎么精准地把自己滚下这张两米宽大床’的行为艺术?”“你!”陆以时被他噎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脸憋得通红。他想反驳,可自己半夜睡掉下床是铁一般的事实,还被对方抓了个正着!这简直是奇耻大辱!“那……那这被子呢!”他气急败坏地指着身上多出来的那床素色锦被,仿佛抓住了对方的小辫子,“这难道不是你盖的吗?你把它丢下来干嘛?看我笑话还不够?!”傅予的目光落在那床被子上,眼神几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快得让人抓不住。他重新抬起眼,看向陆以时,语气恢复了那种毫无波澜的冰冷,甚至还带上了一丝不耐烦:“挡路。”“挡……挡路?”陆以时懵了。“你睡相太差。”傅予言简意赅,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存在的物理现象,“拳打脚踢,差点把我踹下床。你的被子——”他指了指陆以时身上那床大红被,“被你卷成麻花滚下去了,我的被子——”他下巴朝陆以时身上抬了抬,“被你当垫脚石蹬到床尾,正好绊住我起身的路。”他顿了顿:“太碍事,就扔下去了。”陆以时彻底石化,裹着两床被子僵在冰冷的地砖上,像一座被雷劈中的雕塑。睡相差?拳打脚踢?卷被子?蹬垫脚石?傅予嘴里描述的那个睡姿狂放、破坏力惊人的怪物……是他?!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陆以时睡觉一向很老实!一定是傅予这混蛋污蔑他!可……自己确实滚下了床……身上也确实多了傅予的被子……他瞪着傅予那张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欠揍的冷脸,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还打算在地上赖到天亮?”傅予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或者,需要我帮你叫个担架?”这充满讽刺的“关怀”彻底点燃了陆以时的怒火。他像只被踩了尾巴又淋透了的猫,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手脚并用地挣脱开那两床象征着耻辱的锦被,动作大得差点带倒旁边的矮几。“用不着!”他看也不看傅予,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手脚并用地就往那张巨大的、此刻却显得无比可恨的拔步床上爬。这一次,他直接爬到了大床最最最里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然后,他一把扯过自己那床大红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连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背对着傅予的方向,身体绷得像块钢板。整个过程中,傅予一直维持着那个靠坐的姿势,冷眼旁观。直到陆以时把自己裹成一个大红茧子,彻底隔绝了外界,他才几不可查地动了动。他无声地躺了下去,拉过自己那床被陆以时“嫌弃”地蹬到一边的素色薄被,随意地搭在腰腹间。然后,也背过身去。两人之间,隔着一条宽得足以跑马的“楚河汉界”。房间里重新陷入死寂。只有两道刻意压低的、带着未消怒气的呼吸声,在黑暗中无声地较着劲。月光无声地流淌,照亮床上背对背、如同两座冰山般僵硬的身影,也照亮了地板上那两床被主人遗弃的、皱巴巴的锦缎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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