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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兰升甩开杨芷青的手。她像是中了邪,入了魔,步履蹒跚地趑趄。杨芷青又去抓谢兰升的胳膊,“阿升,谢兰升!”谢兰升慢吞吞地回头。她的眼神空洞,□□还在,魂魄已经飞走,飞到刚才在走廊上喊话的乔改琦身上。“那是改改。”谢兰升茫然呓语。她仰起头,从左到右再到顶上,用她那双空空的眼睛看过一圈以后,重新落定到杨芷青的身上。改改,改改。她念着爱人的名字,如同念着一道能够令她长生暴富的咒语。走廊上响起第一声乔改琦的恸哭时,谢兰升的嘴唇跟着发白。恸哭没有停下,连绵不绝,越来越响,谢兰升的眼泪也跟着恸哭一起落,越落越汹涌。杨芷青抹着眼睛,她松开谢兰升的胳膊,说你去吧,阿升,你去吧,你的东西我帮你拿回家。谢兰升成为失去家园的游魂,飘荡着往她的家的方向去了。杨芷青跟在她的身后,乔改琦跪在走廊上,双手蒙着头,浑身发抖。游魂谢兰升飘到她的面前。她盯着乔改琦看了又看,似乎在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自己的爱人。乔改琦的哭声渐渐平息。她抬起头,对上谢兰升低下的目光。“你好。”杨芷青听到谢兰升沙哑的嗓音。“……你好。”杨芷青仰起头,再度抹一抹眼睛。她转过身不去看身后久别重逢的情侣,同时想起谢兰升之前说过,她们两个最后一次见面,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再见’。——杨芷青在医院门口见到崔漪宁。崔漪宁难得没有穿衬衫,浅棕色的棉麻衣服看起来过分的轻薄柔软。杨芷青背着谢兰升的包,不由分说地抱住崔漪宁的腰,脸颊埋进她的肩膀,和过去十几年里受了委屈时一样。崔漪宁的双手环住杨芷青的腰,顺着她的脊梁一路往上,轻轻拍抚她的后背。她的下巴垫在杨芷青的肩上,眼睛往杨芷青的身后望。没有人。谢兰升没有跟着出来。崔漪宁想,她应该是去找乔改琦了。果然下一秒,崔漪宁耳边杨芷青闷声说:“乔改琦的爷爷走了。”崔漪宁张张嘴,不知道该安慰还是道喜。暖风吹着一丝丝金色的雨滴落到杨芷青和崔漪宁的身上。杨芷青离开崔漪宁的怀,站直了,吸了吸鼻子,看着天,“又下太阳雨了。”崔漪宁没作声。她拍一拍杨芷青,示意她赶紧跟她到车上去。杨芷青走在崔漪宁身后,一边看雨,一边问:“你知道太阳雨对我来说是什么吗?”崔漪宁开口:“什么?”晴天下的不是雨丝,是一大颗一大颗圆润的能够和珍珠媲美的雨珠子。有风吹过来,雨珠子被拉成长长的金色的熠熠生辉的眼泪。杨芷青在崔漪宁背后悠悠地说:“是分别啊。”妈妈去世的时候下了太阳雨,离开家的时候下了太阳雨。现在轮到和恋人分别。杨芷青的双手插在口袋里,眯着眼睛。她难得没有对太阳雨心生厌恶。安然地行走在雨中,坦然地接受着这场特意赶来为她的分别增添气氛的太阳雨。崔漪宁的喉头一哽。她没能再说出话来。两个人一起上了车,‘分手饭’选择在当年她们读大学时最常吃的那间招牌都看不出的小饭店。崔漪宁点了杨芷青最爱吃的菜,杨芷青告诉老板娘别放葱姜蒜。老板娘离开以后,杨芷青把崔漪宁的碗筷拿过来,一边用热水冲洗,一边说:“这家店是没有甜点的,但我点了一个小蛋糕送到家里。一会儿你带着吃吧。”崔漪宁看着筷子在热水中像断成了两截,“这么有仪式感吗?”杨芷青把烫过碗筷的水倒进垃圾桶,洗干净的碗筷推给崔漪宁,她说的理所当然,“你吃了饭一定要吃点甜品不是吗。”“是。”——午饭结束以后,崔漪宁开车和杨芷青一起回了家。谢兰升的事情出的太突然,她们两个从樟市离开以后崔漪宁图方便直接就把行李箱丢到了杨芷青家。杨芷青当时心里还残存着一丝行李箱放在这里可以永远不拿回去的希望,也没说,也没问。崔漪宁蹲在客厅里重新归拢箱子里的东西。杨芷青坐在客厅地板上,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那天也是。崔漪宁提出分手的那天杨芷青也坐在这个位置。当时她的身边有刚收拾好的黑色双肩包。在崔漪宁提出分手的时刻,杨芷青原本打算一如往常的说‘我去上班啦’。她的‘我’字刚出口,就被崔漪宁的‘我们分手吧’接替。她问崔漪宁,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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