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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拂衣恍然竟似看到石柒在明月楼饱受凌虐之时的模样,不禁心头一阵剧痛,缓了一缓,才淡淡说道:“在下只是要登山,不为赏画而来,姑娘不必多礼。”却见那婢女又行了一礼,说道:“敢问公子登山所为何事?”沈拂衣心念一动,转头扫了那婢女一眼,却吓得那婢女跪倒在地,低头说道:“奴婢失礼多嘴,恳请公子莫怪。”沈拂衣一怔,却不禁暗自凄然,自己连日来杀人如麻,双手已染满鲜血,侧目一瞥便让这婢女如此畏惧,想来眼中满是戾气,也不知若被石柒瞧见,会是怎生神色?只怕石柒定会戏谑跪地,求自己莫要杀她,但自己若真能救了她离开华山,又怎会再出手杀人?想到石柒那戏谑模样,沈拂衣又忍不住暗自好笑,心下柔情顿生,拉起那婢女,温言说道:“姑娘莫怕,在下见山路被阁楼所阻,烦请姑娘指引上山之路,在下自行离去便是。”那婢女低头说道:“公子上了二楼,便可从后门穿出,出了门,就又是山路。”沈拂衣谢了一声,穿过内堂,踏上楼梯,转回头却见那婢女仍垂首站在原地,模样甚是可怜。她虽心下一软,但已知明月楼诡诈阴险,手按腰间剑柄,一步步踏上这漱玉斋的二楼,却暗自松了口气,见这二楼同样是四壁挂着书画,也有十余人沉醉其中,全然未察觉自己行踪。沈拂衣略一沉吟,暗想多半是这漱玉斋与山脚那玉泉院的酒馆一般,也是明月楼所建的哨探,只是少个谢沧那般的看门狗,想必是谢沧为表忠心,写信邀旧友吕晨至此,想要拉他入伙,吕晨却怒斥拒绝,这才被明月楼派钱睿追到蜀中灭口,只是不知父亲为何未能与钱睿在蜀中相遇?想到父亲,心下又是一紧,若是父亲知晓昔年与他并肩抗金的谢沧和吕晨是这般下场,不知会怎生难过?自己一时激愤杀了谢沧,是否是父亲本意?她此刻恨极了明月楼,待要一把火烧了这漱玉斋,却又怕打草惊蛇,只好恨恨作罢,待到杀了山顶那些金人,再让石柒来此纵火不迟。想到此处,她一把推开了二楼的后门,便觉眼前一亮,从那风雅楼阁重回清幽山间。却见过了上方桥,才算入了登山长阶,一路向上,山路渐行渐险,行人渐稀,但闻鸟语蝉鸣,更有山泉清冽,已不似山脚下那般燥热。又行了不远,翻过石阶,却见前方一片坦途,一泓瀑布飞流而下,水珠飞溅,极是壮观,沈拂衣虽是满腔杀意,却也忍不住驻足一看,只见身旁巨石上刻着“响水石”三字,这名字起得倒极是古朴。她此刻内功极深,隆隆瀑布声下,却隐约听到一阵粗豪大笑之声。沈拂衣心念一动,凝神屏气,听出笑声来源,循声转过巨石,便见山路一侧立着几个破败的凉亭,一眼望去,凉亭中却是熙熙攘攘,挤着许多人,远远便闻到一阵汗臭。沈拂衣秀眉一蹙,却还是向前走了几步,便见凉亭上面挂了个木牌,歪歪斜斜,刻着“盈亏坊”,亭下错落摆着十数个矮桌,桌上摆着各式骰盅扑盘,打马签筒,挤在桌前或有赤裸上身的江湖草莽,或有衣着考究的富商豪绅,更有几个盘着翘辫的金人商客,却都是抚掌笑骂,伴着铜钱碎银碰撞之声。沈拂衣暗自冷哼一声,料想此地便是那明月楼的赌场,倒也不急着清算,待到从山巅归来,再一桩桩砸了明月楼的买卖不迟。她正抬足要行,却听一声女子惨叫,探身看时,只见一个年岁不轻的男子气冲冲喝骂道:“下贱东西,瞧你掷得是什么东西?害爷爷亏了这笔银钱!”耳听人群一阵哄笑,沈拂衣绕开人群,便见第二个凉亭里跪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身上穿着粗布短衫,裸露着手臂和双腿,膝盖上已是跪得一片淤青。她颈中戴着项圈,项圈上挂着一个铁牌,半边脸颊上肿起一个手印,却仍是将双手负在背后,可怜兮兮仰着头,泪水盈盈的双目间满是乞求之色,望向面前之人。却见她面前之人是个身形肥胖的商客,头发已是一片花白,足有六旬年纪,正怒气冲冲低头瞪着这少女。却听另一个声音笑道:“王掌柜也不必这般动怒,这些下贱之人,又能有什么好手气?你教她来替你掷骰子,还不是等着输个干净?”这声音听来年岁不大,倒像是临安官话,沈拂衣循声望去,却见一个衣饰华丽的少年公子懒洋洋的坐在石凳上,手中挥着折扇,神情潇洒,双腿高高翘起,竟是搭在一个女子背上。只见那女子也是衣衫单薄,颈上也戴着项圈,上面沉甸甸挂着一块铁牌,她四肢蜷缩着跪伏在地上,被那少年公子双腿压得脸上通红,低着头看不清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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