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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B—150号城市遗迹时,我还在外围遇见几位佣兵。”安德烈说,“出于谨慎,我没去跟他们交谈。我偷偷躲起来了,听见他们要去陷落地,就藏进对方卡车的储物箱里,想要顺路搭一程。”
他实在走了太远也太久,虽无需过多进食,可生理上也已经逼近极限。
“他们载你去了哪座城市遗迹?”时明煦问,“A-159号吗?”
“是。”安德烈继续讲下去,“那时我躲在物资缝隙里,不知不觉就睡过去......我是在半夜,被一阵惨叫吵醒的。”
严格来说,那截藤蔓暴涨时,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锯齿状的尖刺瞬间撕裂了躯体。有人踉跄着往车厢扑来寻找武器,可是没有用——就在车厢被撞开的霎那,骨屑雪粒般炸开,溅了安德烈满头满脸。
红白混合,在安德烈灰扑扑的面容上留下突兀又饱和的色泽,宣告他见证一场死亡。
“那些藤蔓......”时明煦的思绪被霎那串联。此刻,关于雨季的一切记忆都被唤醒。断断续续,落到安德烈耳中,“安德烈,序者也不会被后来的序者传颂。在这点上,我们是一致的。”
那双铂金色的眼睛看着他,不再是序者凝视自己的矿,而更像是挚友间的注目,风雪扯碎了彼此的面容,安德烈想要流泪,但他已经没有泪水可以涌出了。
他的一切都在消散,惟有心脏——它被保护在胸膛深处,彼此的心脏的跳动声都很鲜明。
倏忽,云层之间,磅礴的淡金色流泻而下,自温戈尸骸中扯出豁口,晦暗的天地被骤然打破,又吹来融化雪絮冰雹的风。
雪融化成雨线,丝丝染上淡金色,还没能落到地上,就变作蒸腾弥散的雾,尘世间的一切都被模糊,笼罩在辉煌的湮灭间。
——这是沃瓦道斯的陨落。
“你看,”沃瓦道斯声音已经变得很虚弱,“快结束了。”
雨线拂过安德烈破碎的眼,变成飘零的泪。
但铂金色的眼瞳,早已褪去稚嫩的灵澈,或上位者的冷漠,它竟然弯起一点点——小小的、残缺的主序者,似乎试图露出笑来。
“你好像在难过。”沃瓦道斯问,“安德烈,这又是为什么呢?”
安德烈浸在辉煌的金光间,喉头被哽住,他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回抱住对方——伴随沃瓦道斯身体的陨落,祂的意识也消散得格外快。现在,对方只剩下小小一团了。
忽然,下方冰雪覆盖的乐园间,传来一声小小的惊呼。
“索沛叔叔!”沙珂靠在窗边,她吃过饭就趴在这里,苏珊娜已经在沙发上睡熟,而索沛为她搭好一条毛毯,闻声走过来。
黑发棕皮的佣兵险些将舌尖咬出血,才将惊呼压下去——暗色的天地中,淡金色如四溅燎原之火,它细碎又磅礴,在空中浮荡着,像一场瑰丽的神迹。
“暴风雪终于要停了吗?”沙珂凑到他耳边,小小声问,“索沛叔叔,一切是不是快要好起来了?”
她想了想,忽然踮起脚尖伸手,在白霜覆盖的玻璃窗间,用拇指细细摩挲过冰雾。
半晌,小姑娘才将泛红的指腹移开来,她仍被冰得一激灵,但弯起眼睫笑起来。
“我记得时岑先生很喜欢玫瑰花。”她指指书桌上那枚玫瑰胸针,又指指刚刚比划过的窗面,“这是我送给他的礼物。”
一朵小小的、粗糙的玫瑰花,生长在冷暖碰撞之处,它的花瓣含着朦胧而细碎的金光,像是摇曳在温煦的晨风中。
而自玫瑰的轮廓望出,淡金色的碎屑就往向乐园更深处淌去,直至几缕亚麻色短发被拂起——兰斯自进入智识的那方露台钻出,他眯眼,望进万千光与雾中。
上校蔚蓝色的眼睛像蓄着湖泊,他仰首,隐约看见零星的雨线。
周遭很寂静,惟有微凉的长风,与兰斯的呼吸。
忽然,通讯器亮起来,兰斯搭指上去,俞景的声音就传过来。
“上校,温度在迅速回暖!”俞景喃喃着,语气中充满不可思议,“太奇妙了上校,这简直像是神迹!根据气象中心的最新勘测结果,外城温度已经回升至零下十度——暴风雪已经停止,照这样下去,积雪很快就能融化。”
“通知外城城防所驻地,化雪后尽快处理街道积水,谨防传染病事件。如需紧急调用药物,尽快申请。”兰斯顿了顿,“另外......今日受审人员并非叛逃,我收到溪知方面消息,他已被派遣进行新一轮保密任务。俞景,暂时不用再搜捕了。”
上校话说得干净利落,很快挂断通讯,往城防所总部而去。
他还有诸多事情要处理善后,还不可以回家去。
它们与此前暴雨中入侵乐园的屏蔽型植株一模一样,当属同种。
很快浓白色褪尽,亚瑟将他放下来:“好矿,我们到啦。”
祂依旧围绕时明煦,为他隔开雾珠,以保证研究员尚可正常呼吸。
与此同时,亚瑟的触肢点了点四周的人:“这些几乎都是石头哦,石头很难被选中,所以才会被‘主序者’留下......”
“但你不一样!好矿,我不会让你被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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