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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研究员俯视的余光中,另一根藤蔓从侍者大腿贯出。
血团弥散之时,潮涌没有停止,时明煦成功破开水面,攀住17号建筑裸露在外的断钢,在寒风间汲取着空气。
他对时岑身体的掌控仍旧不甚熟练,也没有什么格斗经验,但研究员冷静又敏锐,他适应得足够快,时岑的身体也足够配合——他凭借自己,成功生还。
他甚至产生一点恍惚感。
而就在平复中,时岑的心声响起:“小时,先上岸,水里处处是危险。”
对方声音依旧不平稳,近乎失控的情绪也被传递,但那其中隐藏的惊惶忧虑终于渐渐褪去,劫后余生的欢欣抖得厉害,小心翼翼地贴近时明煦,又努力保持清晰,提醒研究员注意安全、保护自己。
因为水中的藤蔓绝非仅有一株,而侍者当前的情况不明,随时可能再伸出手,将时明煦拖入水中。
那些孩童的目光也虎视眈眈。好些人呛了水,才勉强清醒着爬上岸,但仍有水性好的孩子零星朝他围来。
时明煦深吸一口气,就在撑身攀爬间,他顺势望了望天空。
雪絮四散之间,云层中涌流着风,那只深灰色竖瞳已经悄然隐没,就像它从未出现过一样——哪怕它实际上,更可能从未离开。
“时岑。”时明煦心声也抖,在避无可避的寒冷间努力稳住呼吸,“眼睛......眼睛是属于那只巨型白色生物吧。”
“大概率是,小时。但往好处想——刚刚那一眼中,没有产生对视感,祂依旧没有注意到我们。”时岑温声说,“上次在南方雨林时,我们就在祂体内,祂也没有发现。这说明远不如178号敏锐。”
“除此之外,我们已经可以确定,这场气候灾难就是祂制造的。”时明煦终于沿断墙爬上平台,几个格外孱弱又年幼的孩子蜷缩于角落,余下的都在水中。
有几人阴恻恻地盯过来,但不敢贸然靠近——毕竟这位雇佣兵瞧着,实在很不好对付,没必要自讨苦吃。
时明煦打了个寒颤,踉踉跄跄地往305室去:“那么时岑,祂的存在方式究竟是什么?”
时岑沉思片刻:“如果所谓“积雨云”就是祂身体的一部分,那么暴雨、冰雹和眼下的大雪,又分别代表着什么?”
时明煦在撞入305室后迅速关上门,背倚在墙边,抹了把湿淋淋的、挂着碎冰的眼睫。
窗前的贝瑞莎似乎再度陷入沉睡,这样大的动静也没能让她抬起脑袋。
“暴雨,冰雹与雪,也都可能是祂身体的一部分。”时明煦斟酌道,“用常规生物学的角度来看待,我认为暴雨或许代表血液,冰雹代表骨骼,雪代表身体组织。”
这话说完,连他自己都顿了一下。
如果,如果照这样来想,对照到寻常生物身上......
血液漫流,骨块散落,组织破败。当研究员迈入卧室时,在他所不能察觉的另一世界,时岑也正拉开衣柜门,朝暗室探去——可惜,时明煦的掌心只触到冷冰冰的柜壁,这里没有暗门,没有四四方方间流泻着天光的小屋一隅,也没有时岑。
只有探照灯的冷光,照映着无人问津的角落。
时明煦孤独地站在卧室里,喉结上下耸动了一下,但仅仅只是几息——当斜后方的俞景探入半个脑袋后,他就收敛起失落,朝对方一点头:“少校,回去吧。”
刚才,他们已经成功接到了贝瑞莎与沙珂,可怜的贺深却已经于今天上午去世,他最终还是孤身迷失于大雪,恒久地沉眠了。
俞景犹豫片刻,开口道:“博士,您的情......伴侣,离开了吗?”
时明煦垂眸:“或许吧。”
“您为什么不用通讯器联系他?”俞景指指那朵缠枝白玫瑰,“你们已经失去联络了吗?对方是个怎样的人?如果您愿意提供更详细点的信息,城防所或许可以帮上忙。”
时明煦闻言抬头。
俞景以为这样主动的示好,总能引起对方进一步的倾诉——可惜没有,时明煦就连具象的忧虑都不愿展露太多,俞景只能隐约感知到其中蕴藏的情绪,他绷着一根弦,把它拉得这样紧,但那就像雪林雾凇一般脆弱,只需要一阵小风,就可以打破平静的表象。
可时明煦依旧扛住了。
他瞬间的恍然很快被隐藏好,没有再展露出脆弱——俞景那句“对方是个怎样的人”叫他骤然醒转,时明煦此刻才觉察出自己有些关心则乱。
......他应当给予时岑更多信任,对方绝不会坐以待毙。
现在,眼下,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通感的隐征,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时明煦终于收敛起过分杂乱的思绪,他抬脚往客厅走去的同时,轻声说:“对方是个优秀的雇佣兵。”
“啊,外城贡献点数额最高的一百位雇佣兵,城防所都有记录在案。”俞景想了想,“您能说说名字吗?或者再具体一点,报下ID号?”
“不用了。”时明煦轻轻勾了勾唇,勉强算半个笑,“他会照顾好自己的,少校。辛苦你陪我跑这一趟,我们现在回去......”
研究员的话戛然而止。
——头顶吊灯灯罩的碎裂突如其来,狂风带来的冰棱击中了它,玻璃混合冰屑,瞬间炸裂开来,无数碎片自时明煦头顶砸下。
它们如此纷繁,在探照灯的光束间,像是水晶的流转,可惜每一块碎片的边缘都如此锋锐,足以割破裸露在外的皮肤。
时明煦只来得及望去一眼,来不及躲开。
但,就在此刻。
一股巨大的推力骤然席卷过时明煦,他被这力量带得猛然朝前扑去——研究员在一瞬间觉得茫怔,可喜悦还没来得及泛起来,俞景仓促的呼吸和沉重的坠地声就随之传来:“博士,您没事吧!”
——在这危急关头,城防所少校及时扑开了他,二人一起重重摔倒在地,时明煦的五脏六腑都像被颠了个儿,肺里又热又痛,他在伏地间颓然地平复着呼吸。
几息后,时明煦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谢谢......我没事,少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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