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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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亚瑟（第3页）

直至某一天，序间里涌起无边的浪——蓝色的浪潮像尘世的海，小小的亚瑟还在翻着肚皮睡懒觉，就被卷入了水流中，水填补到坍缩处，那些黑暗就被烫到似的皱缩一下，蜷成细小的点状。

亚瑟新奇地看着这一切，祂没有挣扎的打算，干脆随水流一起向下淌，淌到遥远又光明的地方。

是要去哪里呀？

亚瑟不知道。

棕黄、鎏金或蓝紫色的一切都在远去，序泡渐渐再看不清晰，偶尔有一两只清道夫也掉进蓝色汪洋间，亚瑟就把它们都推得远远，不让自己被咬到。

水浪外渐渐透出了光，有声音闷得远地滑过去，亚瑟恍惚间想明白那是风——可是风，风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是尘世才会有的东西。

祂是不是，被蓝色海洋带回到矿的故乡？

旷古的风声催促祂眯起眼，在天地之中，亚瑟随雨线和云层一起在飘荡，而当某阵强风吹过时，湿透了的小家伙忽然一激灵......等等，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

亚瑟骤然睁开眼，浑身的痛楚就袭过来——祂的身体依旧破破烂烂，意识体瘫倒在难辨昼夜的虚空里。这里没有序泡，却远比序间更广阔更浩渺，四下没有任何声音，好像它亘古以来，就是如此寂寥。

沃瓦道斯竟然不在新世界。

而祂自己......祂又究竟沉睡了多久？

亚瑟给不出答案。祂又用了很长时间，才勉强缝合上破碎的意识体——可惜也已经回不到从前，祂从一团漂亮的、浓白色的半流体，变成稍稍松散的、云或羽一般的结构了。

不算难看，但难免会不习惯。

如果用这样的身体去见矿，他会不会认不出自己？

那就试试吧。

所以亚瑟向下沉，祂先回到久违的序间，大多坍缩点像梦中那样蜷缩成小点，周遭的序泡仍然很稀疏，正缓而轻地恢复。祂同那只深褐色、遍布血管的大序者擦身而过，对方没有认出祂。

现在祂拥有力量，去到序间中许多未曾去的地方，原来那些光怪陆离并无不同。但与此前不一样的是，途经所遇的大多序者都敬畏祂，未成年的小家伙甚至会直接藏进序泡间。

亚瑟产生了一丝恍然——在没成年时，祂渴望成为温戈或沃瓦道斯那样的大序者，觉得成为大序者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可真到了这种时候，从前期许着的快乐竟然根本不会发生。

当祂不再是小家伙时，祂也就不会再拥有很简单的快乐了，快乐原来并非一件永恒的事情。

......但，如果可以，还是希望矿能够认出自己。

亚瑟继续往下去，穿越迷离又流转的微芒。又过了许久许久，祂才看清山峦与湖泊的形状。

亚瑟在云层间穿迭，像鱼拨开水中浪，好似生来就同属于它们。

祂在尘世时，常常比在序间中要更快乐——看来，快乐虽然变化莫测，但快乐永远伴随着比较。

而当祂终于晃晃悠悠，飘至乐园上空时。

祂才遥遥望见了自己的好矿。

亚瑟凑上去一点，祂的身躯就遮挡住太阳，时明煦被笼罩在祂的阴影里，瞧着似乎有些落寞——对了，坏矿呢？

作为成为跃迁的大序者，亚瑟已经可以熟练操控自己的切片。在随兰斯的车朝六区飘荡的同时，平行世界的切片也往七十二区去，亚瑟仍记得时岑的家在哪里——那是祂与矿初次相遇的地方。

兜兜转转，他们要在这里重逢了。

迎春枝摇曳在风中，亚瑟的部分身体自窗缝间漫进去，只小小一缕，祂很谨慎，隐在细密的天光中，没有惊动洗漱间的时岑。

也没有惊动另一世界、刚刚转身迈入洗漱间的时明煦。

祂想要给矿一个惊喜，却突然发现——

祂的矿，在不约而同间，站在水声中，低低地趴伏着。

两块矿都很难过，亚瑟只愣住一瞬，就理解了他们的落寞源于何处。

祂没能从二者身上感知到链接感，四维的联络，或许因此前的意识危机而弥散掉了。

亚瑟于是想明白，他们大概都正在怀念着对方。

祂想，祂好像比之前更加懂得人类之爱了。尽管人类的爱是一种很奇怪的情感，它似乎有目的，爱人者总期许得到回报；可它似乎又毫无保留、别无他求，因为当一方逝去时，另一方会坠入漫长的怀念，像从前乐园的雨季那样。

同幼年时一样，亚瑟不愿意看见自己的矿这样难过。

好坏与坏矿，都是祂的矿。

于是，小小的一缕亚瑟飘向镜子，祂已经彻底属于四维，能力正是搭建维度之间的桥梁。漫进来的部分很稀薄，但已经足够融化冰冷的镜面，让时明煦与时岑感知到对方。

与此同时，祂剩余部分的身躯也漫入窗，如同是一朵云来拜访那样，柔软又洁白的亚瑟落到屋内，像在人间构筑着天堂。

而当尘埃落定、万籁俱寂之后。

祂终于漫到两块矿脚边，翡翠色绿瞳翻涌出来，祂最终还是败给了心痒，于是主动漫上去，圆钝的小触肢点到两人的肩膀。

“矿？”

当时明煦与时岑骤然回首之际，翡翠绿的眼瞳就眯起来，亚瑟的身躯分别团绕住两个人——就在雾絮中，彼此的身影都渐渐清晰了。

“虽然好矿与坏矿，都是我的矿。但我还是把坏矿带到了你的世界，”翡翠绿的眼瞳看向时明煦，“好矿，因为你家有一只猫咪，我很喜欢它。”

下一秒，咪呜着的52号钻进雾中，毛绒绒的尾巴蹭到时明煦小腿。而当无意扫过时岑脚踝时，猫咪吓得当场炸了毛，想不通怎么会凭空多出一只两脚兽来。

而在隐约的雾气里，在猫咪仰着脑袋也看不清的高处。

久别重逢的恋人紧紧相拥，彼此都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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