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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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祁荡隐在角落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手中托盘的重量仿佛消失了。他闭了闭眼，并非被音乐打动，而是用尽全身的感官去“听”顾澄这个人。琴声很美，无懈可击。但祁荡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被完美技巧掩盖的东西。在某个转音的瞬间，在左手低音区一个需要用力按下的和弦时，顾澄那完美无瑕的琴声里，似乎泄露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紧绷？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强行压抑的滞涩感？像冰面下暗涌的激流，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祁荡猛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紧紧锁定钢琴前那个沉浸在“完美演奏”中的身影。顾澄的侧脸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无比精致，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的神情。他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行云流水，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异样从未发生。是技巧的瑕疵？还是……情绪的泄露？祁荡无法判断。但这丝若有若无的“不和谐音”，与他之前捕捉到的那抹空茫眼神重叠在一起，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两颗石子，在他心中激荡开更大的疑团。这个被所有人奉为神明、活在绝对光明里的顾澄，他的内心世界，真的如他的外表和琴声一般完美无瑕吗？一曲终了，余音袅袅。大厅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由衷的赞叹。顾澄起身，带着无可挑剔的微笑，微微鞠躬致谢。他的目光扫过人群，温和、清澈，似乎能包容一切。就在他的目光即将掠过祁荡藏身的那个角落阴影时，祁荡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他下意识地将帽檐又往下压了压，身体微微侧转，将自己更深地融入背景的黑暗里。他不能被发现，至少不是现在。顾澄的目光并未在阴影处停留，仿佛那里空无一物。他微笑着走向人群，重新被温暖的光晕和赞美声包围。祁荡悄悄松了口气，后背竟渗出了一层薄汗。刚才那一瞬间的对视（或许只是他单方面的紧张），让他再次清晰地感受到两人之间那巨大的鸿沟——一个是站在聚光灯下、被光明宠爱的王子，一个是蛰伏在阴影里、被仇恨啃噬的幽灵。他低头看着托盘里剩下的香槟，金色的液体在水晶杯中微微晃动，映照着天花板上破碎迷离的灯光。他端起其中一杯，指腹感受着杯壁冰冷的触感，目光却再次投向人群中心的顾澄。顾澄正接过一位名媛递来的新的酒杯，两人言笑晏晏。然而，就在顾澄的手指即将碰到杯柄时，祁荡清晰地看到，顾澄那戴着白色手套的指尖，似乎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动作细微到几乎无人察觉。随即，他才稳稳地、优雅地握住了酒杯。为什么会有那一瞬间的迟疑？是厌恶触碰？还是……别的什么？祁荡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位云端小少爷身上的谜团，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多。每一个细微的、可能被解读为“异常”的举动，都在无声地挑战着祁荡对他“完美”的认知，也像磁石一样，吸引着祁荡向那看似无瑕的光明深处，投下更深的、探寻黑暗的视线。他需要更近。他需要一次真正的接触，一次能撕开那层温润表象的试探。机会，在祁荡的耐心蛰伏中悄然降临。一位侍应生端着盛满精致点心的托盘从顾澄身边匆匆走过，不知是脚下打滑还是被人无意撞了一下，身体猛地一个趔趄。托盘上最边缘的一只盛着鱼子酱的水晶小碟瞬间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翻倒在顾澄那身价值不菲的白色礼服上！电光石火间，离得最近的祁荡几乎是本能地动了。他没有犹豫，脚步迅捷而无声地向前一滑，同时将手中托盘稳稳地往旁边高脚桌上一放，空出的右手如同闪电般伸出——“啪！”一声轻微却清晰的脆响。祁荡的手，准确无误地托住了那只即将倾覆的水晶碟底部。冰凉粘稠的鱼子酱在他的手背和碟子边缘溅开几滴深色的痕迹，但绝大部分被稳住了，避免了灾难性的后果。混乱只在一瞬。摔倒的侍应生被同伴扶起，连声道歉。周围的人也因为这小小的意外而投来目光。顾澄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真实的、来不及掩饰的惊愕，甚至……一丝祁荡无法解读的、更深层的悸动？但那丝情绪消失得太快，快得如同错觉。下一秒，他完美的面具便迅速复位，只剩下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感激。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只托住碟子的手上——骨节分明，手背上溅着几滴突兀的黑色鱼子酱，与周围洁净优雅的环境格格不入。然后，他的视线顺着那只手，缓缓上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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