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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赵忠拉着赵瑜,说是那天路见不平的那位英雄“到”了,赵瑜同赵忠两主仆自不知道那位英武不凡的“英雄”,就是赵瑜渴慕相见的救星“连世珏”。可是“连世珏”,——也就是神武王爷刘凤玄,是怎么个“到”法儿?他当真是来揭那招贤告示的吗?
自然不是。
虽然隐姓埋名,归隐这偏僻乡村里,屈尊降贵,做尽了让世人为之瞠目结舌的许多事,可是对于神武王来说,骨子里到底是皇族血脉,自有一番气概,又怎会低头俯首,来区区一个县衙做份朝廷公差?
他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又哪里肯再为人驱驰。
何况这世上曾经只有一人能驱驰他,那便是当今的天子。
当然,现在,也只有一个人能“驱驰”他,那便是他心爱的小娘子宝嫃。
此话暂且不提。
且说刘凤玄是怎么来到县城的,原来,先头连家二老说要把新打下来的麦子给卖了,为什么这么急呢,一来是家中要吃用需要钱银,二来,新麦子打下来,最好便早早地卖掉,不然的话,储存起来不方便,很容易招虫儿,那种虫子专啃麦子,能把整粒麦子给啃的变成一个空壳,另一方面则是又怕越来越久,水分流失,麦子自然也越来越轻,再卖的话自然比开始卖掉要亏许多。
因此从前一天,连婆子就找好了赶车的。原来村里头有要上县城卖麦子的,大家凑起来,租借了一辆马车,一车总能载个十几袋,一起上县城。
话说下午时候,接受赵瑜重托的村长果真来了,可连婆子出外串门不在,连老头出去闲坐也不在,宝嫃同刘凤玄便去稻田里头除草也不在,院子里只有两只鸡在咕咕叫。
村长扑了个空,想到是县太爷交代的,不敢怠慢,便急忙四处找人。
正好儿这时侯阴天,刮了阵风,吹来了一块黑色雨云,眼看要下雨,外头乱逛的连婆子才急急回来,正撞了个正着。
连婆子听村长说的郑重,又是事关县老爷,那简直等同是天一样的大事了,赶紧亲自跑到下坡地,要儿子回家。
她的意思是让宝嫃继续除草,只叫刘凤玄回去,谁知男人听了,并不回去,只说除完草再说。
连婆子急得要翻白眼儿,对她来说得罪了村长就等于得罪了县太爷,得罪了县太爷那就是没活路,没奈何中急中生智,便冲宝嫃使眼色。
究竟还是宝嫃说话好使,拉着男人的袖子轻声说了两句,竟比连婆子在这里嚎丧了半天要顶用。
男人立刻拉着她出了水田,收拾收拾往家走。
连婆子松了口气之余,又有种想上吊的感觉,对宝嫃却更是恨上了几分,只是却不敢表露出来。
他们往家走的路上,耳畔听到几声雷声响,雨点儿刷地就落了下来,刚回到家门口,急雨哗啦啦落得更狠,刹那间水流遍地。
村长正在门口儿等,竟是不敢离开左右,见刘凤玄回来,仿佛见了救星,急忙迎上去,进了屋内,“世珏长世珏短”,把赵瑜交代的事儿说了,说的也是郑重其事。
满以为男人一定会为之动容,谁知道眼前的人儿反而皱了皱眉,继而淡淡道:“家里忙,去不了。”
村长登时想跟连婆子一块儿想上吊,但这回任凭他们说破了嘴,男人也不为之所动,连婆子就连冲宝嫃使眼色,可是宝嫃说也不好使了,男人是吃了称砣铁了心,总是不肯答应。
村长很是挫败又无可奈何,最后恁般好涵养的人也带了怒色,冒雨离开连家。
连婆子惶恐不安,唯恐得罪了官儿会大祸临头,连老头避过雨后回来一听说,当下翘着胡子在院子里跳脚了数十下,身子抖的像随时会倒地不起。
夏日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顷刻间雨云飘开去别地儿发威,只剩下屋檐下淅淅沥沥地滴水声,再过了会儿,阴云也逐渐散去,又见漫天繁星。
这日晚上,连家二老不死心,但劝说了一番未果,看看天也晴了,就只好把次日卖麦子的事项叮嘱了一番,便怏怏地去歇下了。
宝嫃便想去织会儿布,但一想到男人第二天要出门,又有些不舍得,心不在焉地织了会儿,便回来房内,见男人枕着手臂躺在炕上,对着盏油灯出神。
宝嫃见他额头上的头发还是湿着的,知道他又冲洗过身子,便抿着嘴儿乐。
刘凤玄见她进来,便转头看她,脸上带着好看的笑,抽手出来拍了拍旁边的炕。
宝嫃便过来坐了,不知说什么好,就道:“夫君这么爱干净,幸好这时候是夏天里,天热,用冷的井水倒也还行,可是到了冬天就不成了……”
刘凤玄听她说起这个,神色有些异样。
宝嫃道:“不过夫君爱干净是好事,我会好好烧水的。”
刘凤玄闻言,便忍不住又笑,将她的纤腰一搂抱了过来,宝嫃倒在他的胸口,感觉他的心怦怦跳动,一时也有些口干,就伸手摸摸。
刘凤玄抬手,把她的手握住,不许她乱动,才道:“娘子,其实我整天洗身子,不是爱干净。”
宝嫃惊奇地抬头看他:“嗯?那是为什么?”
刘凤玄望着她闪闪的眼睛,慢慢道:“是因为……”眉头一皱,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夫君?”宝嫃察觉他有些不对,便紧张。
刘凤玄长长吁了口气,一笑道:“因为……大概你说的对,我是觉得自己不干净……总觉得身上有股味道,所以很不自在,想洗了去。”
宝嫃怔了怔,感觉他有些言不由衷,听了后一句,就道:“有什么味道?”说着就凑在男人胸前,使劲嗅了嗅,“没有啊,我从来没有闻到,夫君这么干净怎么会有什么味道,瞎说。”
刘凤玄苦笑:“娘子……”
他想说,可是又说不出口,怕吓着她,也怕她不懂,他曾杀过不计其数的人,最惨烈的战事里头,浑身浴血,那种血腥气几乎渗透到骨子里似的。
在没有遇到她之前,他时时被噩梦缠绕,并非是鬼怪之类的噩梦,而是实打实地征战,就好像被名为“战”的罪名诅咒了,日日夜夜都无法放松。
一直到有了她。
他看着宝嫃的眼睛,把心中的话埋了回去,小心地把她的头重新摁回自己怀中:“娘子说是瞎说的,那就是瞎说,娘子喜欢就好。”有她喜欢,那就好。
两人低声细语,刘凤玄摸着宝嫃柔软的身子,望着那桌上的油灯,正想着是不是要做点什么,正有点儿呼吸沉重之时,却听到外间一阵狗叫声。
本不以为意,只有刘凤玄心里有些猜疑:狗叫的有些急,难道是那些山匪又这么快去而复返?不过好像不太可能,他们的同伙都在县内。
正在想着,自家的门却被剧烈地拍响了。
宝嫃一骨碌起身,脸色惊疑不定:“夫君,谁来砸门?”
刘凤玄将她按坐在炕头上,很是利落地下了地:“你在这儿别动,也别出去,我去看看。”他倒是想看看,是哪个不知死的还敢来挑衅。
宝嫃拉住男人:“夫君,留神些……”她心慌慌地,“是不是跟白天村长说的事儿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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