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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领着她瞎跑!”嫂子快步迎上来,先伸手替苏苏拂了拂衣领上的碎灰,语气里带着点嗔怪,指尖却悄悄捏了捏女孩冻得微凉的手。转头看文典,又叹口气,把他肩上滑落的薄衫往上提了提,“夜里风凉,下次早半个时辰回来。”她转身往灶房走,掀开锅盖盛温着的粥时,动作顿了顿——灶头抽屉里压着那张写了田界的纸,文典前几日提过想求永佃,她没应,也没拒。不是心肠硬,只是村里的地连着几辈人的根,应下容易,往后若遇着天旱水涝,怕连累着苏苏。这话在喉咙里滚了两滚,终究只端着粥碗回头笑:“快吃吧,粥还热着,给苏苏卧了个蛋。”油灯的光在粗瓷碗沿上晃,苏苏攥着筷子的手还带着点跑了一下午的虚软,却扒得飞快,白米饭就着青菜咽下去,额头沁出细汗,米粒沾在嘴角也顾不上擦。嫂子刚把盛着腌菜的碟子往她那边挪了挪,文典就伸手,把桌角那碗红烧肉往苏苏面前推了推。油亮的肉块浸在酱汁里,还冒着点余温,碗沿蹭过桌面时,发出轻响。“多吃点。”他没多话,只夹了块最瘦的肉放进苏苏碗里,指尖碰到碗壁,才想起这碗是费家下人用的粗瓷碗,边缘还带着点细小的磕碰。苏苏“啊呜”一口咬下去,肉香漫开,她抬头冲文典笑,眼睛亮得像浸了星光。嫂子坐在对面看着,手里的筷子顿了顿,没说什么,只又给苏苏添了勺青菜,轻声道:“慢些吃,没人跟你抢。”文典往自己碗里拨了口白饭,瞥见苏苏碗里的肉快没了,又伸手去够那碗红烧肉,指尖刚碰到碗沿,就见嫂子悄悄把碗又往他那边递了递。油灯把饭桌映得暖融融的,苏苏捧着碗,正埋头跟最后一块红烧肉较劲,油星子沾在下巴上。嫂子放下筷子,抽了块粗布帕子,伸手替她擦了擦,目光却转向文典,语气软下来:“文典啊,你跟苏苏也在一块儿些日子了,咱们费家这么大宅子,哪能没个娃?”文典夹菜的手顿了顿,指尖蹭过碗沿的磕碰处,低头往嘴里扒了口饭,没接话。灶房外的夜风卷着虫鸣飘进来,油灯芯子颤了颤,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不是催你们急,”嫂子又说,伸手给苏苏添了勺粥,“你看苏苏多乖,往后有个孩子在跟前绕,屋里也能热闹些。再说了,你们要是有了娃,往后在费家,也能多份底气不是?”苏苏没听懂这话里的意思,只觉得“孩子”两个字新鲜,含着粥含糊道:“娃?像村里阿牛那样,能跟我玩弹珠吗?”文典闻言,嘴角牵了牵,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对嫂子低声道:“嫂子,我跟苏苏……再等等。”嫂子看着他,叹了口气,没再往下说,只夹了块肉放进文典碗里:“先吃饭吧,等你想通了,再说也不迟。”月光淌过院角的老丝瓜架,洒在青石板上,碎成一片淡白的霜。苏苏蹲在阶前,手里攥着个巴掌大的铜铃——是白天从郭龟腰那儿淘来的旧物件,铃身磨得发亮,她指尖勾着铃绳轻轻晃,“叮铃、叮铃”的轻响,混着墙根下的虫鸣,在夜里飘得软乎乎的。文典坐在院中的旧秋千上,绳结被岁月磨得泛白,他脚尖轻轻点地,秋千就跟着晃,幅度不大,像怕惊着什么。他没说话,只看着苏苏的背影:女孩扎着的小辫晃来晃去,裙摆沾了点草屑,她时而把铜铃贴在耳边听,时而又举起来对着月亮照,眼里亮闪闪的,比天上的星子还鲜活。“文典哥!你看!”苏苏忽然转头,举着铜铃朝他笑,月光落在她鼻尖上,沾着点细碎的光。文典停下秋千,嘴角牵起个浅淡的弧度,朝她招了招手:“过来,别蹲在地上,凉。”苏苏蹦蹦跳跳跑过去,刚要挨着秋千站,屋里就传来嫂子的声音:“苏苏,把铜铃收好,夜里风大,别着凉了!”苏苏应了声,却没立刻进去,只把铜铃塞进文典手里,让他也晃着听。文典握着那温凉的铜铃,指尖蹭过她留下的温度,又轻轻晃了晃——“叮铃”一声,比刚才更轻,像落在心尖上的痒。月光还淌在青石板上,苏苏攥着文典垂在秋千旁的衣角,仰着小脸,声音亮得像刚晃过的铜铃:“文典哥!俺下午去村口找阿花玩,她娘说,俺姐姐怀娃了!”文典晃着的秋千忽然停了,指尖无意识蹭过绳结上的毛刺。他低头看苏苏,女孩眼里满是新鲜的欢喜,手还在比划:“俺姐说,等娃生下来,能跟俺玩弹珠,还能让俺抱哩!”“是吗?”文典的声音比夜里的风还轻,他抬手揉了揉苏苏的头,目光落在她攥着自己衣角的小手上——那双手还带着玩铜铃留下的温凉,细瘦的指节捏得轻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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