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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马紧紧贴在副驾驶座椅上,他能感觉到每下呼吸都在刮着自己的嗓子,难耐得让他想要吼一声,度秒如年。
遵纪守法一辈子,谁能想到会折在这样的事情上?
车后面,并不遵纪守法的老板像是想开了,嘴角一抬:“成!”
砰地一声响,车后备箱弹开了,休马简直能感觉到太阳光直接冲刺进来,把八一式马步枪的影子打在他脸上,于是他干脆闭上了眼睛。
到此为止,休马的依然要回去上大学的人生,休马的永远在争取那些争取不到的事物的人生,到此为止了。
但几秒钟之后,回答他所有想象的确实警察的惊天一笑。
“你们不愿意开车门让人检查,就是因为这个?”警察乐得喘不上气,抬手指着车里的货,尤天白站在车尾巴旁,面目僵硬地随着警察的手看。
一箱花里胡哨、五光十色、形态各异的橡胶玩意儿整躺在车厢里的储物箱中,被休马搬上来之后就丢在了这里,当不当正不正摆在了正中央,幸好摆在了正中央。
当然,要除去被休马当成双截棍耍的那一根,那根已经被耍丢了。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里,路过的人会在玉米秸秆中找到已经失去了色彩的双头英雄——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时此刻,休马正往后看,尤天白往前看,两人的视线碰在了一起,尤天白努力用眼神示意着车座后不远处的八一杠杆。
“理解,理解,都是为人民谋福利的行业,但有的人就是戴着有色眼镜来看。”
警察还没说够,一开始的阴郁氛围一扫而空,休马在他时断时续的笑声里,一点点扯着带子,把装了枪的布袋往前拉。
“说到这个,”警察上手拍了拍尤天白的肩膀,休马当场停了动作,“我家之前楼下就是一对老夫妻,他俩做这个生意的,为了不让自己家孩子丢脸,每次放学都带着孩子避开走。”
说到这儿,警察停下了,嘴角抽了又抽:“多好的一家人啊,现在孩子供上研究生了,不知道多久才能回家一趟。”
布袋子终于被拽到了前座,枪托却挨了地,一声闷响之后,警察抬了脑袋。
“孩子!”他喊住休马,休马吓得一愣,“你有个好舅舅,你要常回家看看。”
休马抱着布袋,缓慢而茫然地点头:“好,好。”
警察留下了尽仁尽义的一句箴言,抹了把鼻涕,潇洒地挥挥手,转头上车了。警车离开后好一阵子,尤天白才回到了驾驶室里,默默在位置上坐定。
此时他有一种错觉,两人像是刚被班主任逮住,又无罪释放了的熊孩子,回到晚自习的椅子上,刚才的一切都忘光了。
作业、使命、任务,聊出来的话题,还有刚才临门一脚的爆发,全都去往了九霄云外。尤天白在后视镜里望休马,他的状态也和自己差不了多少。
刚才说到哪里来着?
尤天白抬了左手,在酸痛的眉骨上按着,情绪大起大落,连脑袋都要开始跟着一起疼了。
“该走了。”他自言自语。
系安全带,打火,在抬手刹前,他忽然瞄到休马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你手机响了。”
他提醒休马。
这小子有意思的地方在于手机从来都是静音,也不去看,天知道打电话要怎么联系上他。
少爷四处翻找了一圈,终于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倒插在了两人之间的扶手箱里,他把手机拔起来,望着屏幕陷入了沉默。尤天白在他左手边,两边的沉默不分彼此。
不是主观意愿上的,尤天白又一次不经意间看到了他的来电显示。
妈妈。又是妈妈。
作者有话说:
恭喜解锁老板与少爷的下半部分剧情
“我陪你吧。”
他的手机没开振动,静音,但尤天白在他屏幕闪烁的时候,在脑子里为他补齐了一段摄人心魄的铃响。
在脑海里的嗡鸣响到第三声之后,尤天白决定主动下车,给他接起电话来一点动力,但手刚摸到主驾驶门,副驾驶上的人就抢先开了车门,钻出车外,回身关门。尤天白大脑里的铃声终结于一声关门。
车里恢复了安静,他看到休马回过身去,手机贴在了耳边,这次车窗关严了,他听不到那人在跟电话里说着什么。
他也庆幸车窗提前关了。
但是即使关了,也不是完全密不透风,闭紧了嘴,还是能听到休马说话的细微声响。尤天白犹豫了两秒,抬手打开了车载音响的旋钮。
在一个不年不节的正月末中午,本地广播电台居然在播放着邓丽君的《甜蜜蜜》,不是不喜欢听,只是小时候太常听,这会让他想起上一辈的女性,想起正在跟休马通着电话的人。
歌词唱着“是你,是你”,他伸手去调到了下一个频道,听着慷慨激昂的男科医院广告,尤天白陷入了沉思。
一直以来他都搞不清楚这小子的家庭构成,他不是好事的人——至少他自己觉得自己不是,但是少爷身上的一些状态确实成谜。
他是少爷,这一点证据确凿,就像他第一次见面时从精神上撞了尤天白一跟头的法拉利,就像他每时每刻散发着的视金钱如粪土的气息,但他同时又有着普通到接地气的样子,路边摊也吃得香,睡地板也睡得着,遇到个缺德倒霉的老板也坚持得下去。
没错,缺德老板。
尤天白觉得自己这段总结得很好,只有一个问题,最后这句话好像是在骂自己。
他百无聊赖地拨着旋钮,向车外瞥了一眼,没想到休马已经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转头向这边来了。这下让他这个倒霉老板有点手足无措,他调低音响,打开车门锁,故作镇定地靠回了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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