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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就该作恶一些,歹毒一些,不让昝文溪想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会不会更好?
有一个新闻,一个村庄里的所有老男人,强、奸了一个留守的智力残缺的女孩。那个傻女孩不知道那是什么,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渐渐地从这件事中获得乐趣,觉得舒服,蒙昧地投进那些恶人的怀抱里,无知地暗示着想那样。后来——后来怎样了?她没有刷到后续。
如果昝文溪不知道她对自个儿的身体做了什么,就懵懵懂懂地迎上来,她和那些无耻之人有什么分别?
她想着那个知道了身体的舒服,心里头混沌一团的受害女孩,渐渐地,那女孩的脸变成了昝文溪,她心里想,好,现在昝文溪聪明了,她非得叫她知道了,明明白白地知道这事情的性质不可。
她不在乎“同性恋”的骂名,那么多骂名加身,不差这一个。
可她想要昝文溪明白其中的意味,邻居李娥带着想和她过日子的爱情的念头赌了一把,要在这剩下的日子里放、荡无耻地欢笑,快乐,她李娥有本事用五块钱过出二十块的日子,怎么不能幸福一点?
昝文溪明白吗?那短短的十来天,还够做什么!
偏偏,连这十来天的快乐,也没有了。
她玩不好这人间的游戏,她不玩了。
昝老太太会知道昝文溪的死期吗?昝文溪会想明白吗?啊……外头的那些东西,自己固然习惯了,但她们呢?
她自觉心中亏欠,又没来由地恨起了昝文溪。
重活一遭,何必蹚她这趟浑水。
她慢慢地起身,从抽屉下摸出一包耗子药,家里常备着,她端着它看,想起了吃了耗子药的人躺在炕上口吐白沫的可怜样,把那青绿色看着有点恶心的纸包放在桌子一角。
冰箱里头还有些什么菜?李娥端详着,还剩点粘腻不好做的肥肉,她慢条斯理地熬了油渣。
用油渣炒了白菜,焖了一点点米饭,想了想,把鸡翅拿了出来做了个红烧鸡翅,顺手甩了个紫菜鸡蛋汤。
把菜都端到桌子上,她呼出一口气。
两个盘子,两个碗。
她各夹了一筷子慢条斯理地放进嘴里,不知道为什么都没味道,只是这会儿她也没力气去补盐了,摸着桌子角落的耗子药,那是好几包叠在一起,现在撕开,扑簌簌地均匀落进菜和饭里当了佐料。
院子里的狼狗甜甜忽然歇斯底里地吠叫起来,她已经很久没听过甜甜叫这么大动静了,好像要把嗓子吼破,又像是忽然返祖要做狼了,喊得有点凄厉,好像有话跟她说。
她怎么把甜甜忘记了。
李娥出门去,甜甜又不吠叫了,只是对她摇着尾巴。
李娥哭笑不得:“你是怕我把你扔下吗?”
甜甜的眼睛里总含着人性的光,有的狗好教导就是因为足够聪明通人性,李娥从没给甜甜做过这个那个指导,甜甜就会令行禁止地吃饭,不吃,站起来,坐下,安静,只要主人本身不遇到危险,甜甜简直是个十分好沟通的和善狗。
她蹲下去摸甜甜脖子的绳圈,这条狗有时候晚上也莫名吠叫,她也不怪它,它健壮有力,聪明非常,如果不是被人类驯养,或许在狼群中能当个头狼呢,它汪汪叫一定有它的道理。她的脸凑近甜甜的脖子,头发和毛发紧挨着,脖子上的毛被项圈磨掉一层。
李娥松开甜甜,甜甜歪头舔她的脸,湿漉漉的舌头又腥又热,她捂着脸推:“走开,走开,等我走了,你就从大门出去吧,你去走远些,人们都对付不了你,但愿你别被那些偷狗的抓住。”
狼狗陡然获得自由,却一个劲儿往她身上扑,汪了好几声。
她被扑在地上,笑着说:“没良心的东西,不知道你这么沉,把我吃了算了!”
甜甜听懂了,往后推开半步,绕着她转圈圈,尾巴摇成个小扇形,几乎都看不见了。
李娥去打开了大门,指着外头说:“趁着夜黑风高,快点走吧。”
狼狗却不肯走,咬住她的衣角,她只好走到门外做示范,狗也走到门外,可她一转头,狗就如影随形地跟着。
她也没有办法,索性回头进家。
自小到大,除了生病的时候,狼狗没有进过家里,那爪子不太踏家里的地板。此刻坚决地进门跟了进来,四只爪子不知道怎么安放,跑了一下才定住,始终跟在她身后。
李娥说:“你也知道外头危险,那些偷狗的把狗卖进狗肉馆子里……我……”
她摸着狗的脑袋,狼狗眼睛里扑簌簌地往下落泪,好像真的怕被人吃了,李娥不敢看,扭过头去。
关上门窗,狗蹲在炉子旁边,抬头看炕上的李娥。
李娥夹菜,甜甜就朝她吠叫。
思来想去,她终于下定决心,朝狗说:“是我连累了你,到了下辈子,你当主人,我当你的狗。”
她又用筷子指向鸡翅,还没碰着,一条黑影骤然扑上来,从来都乖巧的甜甜散发凶性,狠狠地扑了上来,咬掉了她的筷子。
她被狗推开半尺,狗用鼻子嗅着满桌菜,李娥说你饿了也别着急这会儿,我什么时候没给你吃过好的!
狗回头,硕大一条狗占了半条炕,挤得李娥无处容身,抱住它脖子劝:“我待会儿就死了,你一半,我一半。”
甜甜呜呜地呜咽着,朝她汪汪了两声。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摸着狗厚实的毛,几乎是把它当了倚靠,挂在它身上,狗颤抖着,过了会儿,忽然从她怀里挣脱,张开大嘴,一口把鸡翅叼了两三个进了嘴里嘎吱嘎吱地嚼。
李娥宽容地推着它:“别抢,都给你,你吃鸡翅,我吃油渣,米饭你一半,我一半。”
一个女人挤在狗旁边,在同一张饭桌上争抢着吃饭,狗好像一口也不容她吃,她筷子到哪儿,它就吃到哪儿,大嘴吧嗒吧嗒地往肚子里吸这些菜饭,李娥觉得甜甜是把筷子当成了指令,于是扔下筷子,换了勺子挖了米饭进肚子里,狗和她吃着同一碗米饭,飞快地把一桌菜都扫干净了,只剩下挪了位的盘子碗筷。
她起来洗碗,放好了,把炉子生得很热,家里头温暖了好些。
披着毯子四处看看,把家用电器都断了电,手机也关了机放在柜子上。
路过镜子,她看见两张憔悴得眼底发黑的脸重叠在一起,再晃一晃神,就只剩自己这张没精打采的皮,用软布把镜子盖住了。
摊开被子,她躺了进去,想了想,推着狗也躺在被子里,给它盖一张,自己盖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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