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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昱进了琼嘉宫,见薛贵妃已靠在榻上垂眸看他,几步上前向上首美妇恭敬行礼:“儿臣请母妃安,母妃新春康泰。”
“起来吧。赐座,上茶,难为你刚应付完圣上又来本宫这边。”
陆昱坐定,方才开口道:“母妃客气了,儿臣给您请安自是天经地义,更何况,母妃在这后宫中帮了儿臣甚多,儿臣感激不尽。”
薛贵妃哼笑道:“不用和本宫说这些漂亮话,本宫帮你,也仅是因为这事不费力罢了。你自己在外面倒是注意些,别成事不足,还带累本宫才是。”
之前梁家、张家同盟坚固,外加皇贵妃赵氏圣宠正隆,薛贵妃的日子并不算舒服。如今贤妃丧子疯癫,自然能够松解皇后和贤妃的紧密关系,薛贵妃在后宫也确实能够轻松些。
薛贵妃此番帮他,自己也因此获益,是笔不亏的买卖。
陆昱并不打算挑破这一点让母妃难堪,她愿意拿乔便让她满足一下又何妨?
他饮完那盏茶便含笑行礼,打算告退了,只临走前对薛贵妃道:“儿臣行事胜算几何,也得看看母妃愿意让儿臣有几成胜算不是吗?”
薛贵妃不语,倚在榻上目送陆昱慢条斯理地行礼告退。
“娘娘,这……”端秀姑姑怕贵妃不快。
“哼,本宫这个儿子,比本宫预料的还有意思,再看看吧。”薛贵妃细眉一挑,如此言道。
……
许是那迷香一停让贤妃难以面对现实,正月初五一早,宫人就发现贤妃悬梁了。
上元都还未至,宫中嫔妃自殁,是为不吉。
消息报至紫宸殿,崇安帝大为震怒。
对于贤妃,他本是有意弥补一二的,他可以体谅她没了唯一儿子的悲伤,也不介意让她可以再孕育一个孩子。但是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抓不住机会了。
自从知道三子身故之后,他去贤妃宫中的次数较以前多了不少,但贤妃每次见他除了哭,还是哭。一开始他还能耐下性子哄慰几句,但次数多了,再深的愧意也渐渐变成了难言的恨意。
对于他人苦难,特别是这苦难和自己还有那么一点关系的时候,世间诸人总是有愧的,想要补偿一二。
但如果发现这苦难难以弥补,这愧意无处排遣的时候,那这愧悔之情在心中造成的连绵压力必然变质。
翼王的性子洒脱好武,身上带有侠义风骨,是这宫廷中少有的色彩,是很得崇安帝喜欢的。
如今这个孩子命丧北境,他是真的有过悲伤,但贤妃这一次又一次的反应,让他觉得贤妃心上这个口子是难以愈合了。
崇安帝心中并无更多怜惜,那本来对于贤妃的愧意和弥补之意渐渐变了味道,他不想总是去见这女人哭丧着脸了。
如今这女人,自戕都不会挑时候,还要让朕不快!
“传令下去,贤妃张氏自戕悖逆不详,本是重罪,但念其事出有因,朕恕她这一回。赐她还以妃位下葬罢,但不可设灵堂,不得立牌位,不准入皇陵。如今上元未至,让礼部酌情办吧。”
贤妃薨逝的消息传至昭王府时,陆昱反应平淡。
他对三皇兄的确有愧,但是对于皇兄的生母贤妃——从她在陆昱回京之初给陆昱使下绊子时,陆昱就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张家默不作声,礼部秘不发丧,可怜贤妃,出身世家,贵为帝妃,死了却是无声无息,一片平静,无甚哀荣。
日子不会停下,就这么一天天过,转眼间上元节就要到了。
陆昱正在书房中练字,之前培风笑他字间缺了风骨令他好生在意,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得空就练,临摹学习,只是他临摹的书贴不是书圣墨宝,也非出自颜柳,他临的是蒋培风的字。
蒋培风字如其人,墨字筋骨匀亭,笔画刚劲有锋,字骨中也是带着如竹般挺秀的君子锋芒。
蒋培风每一次在陆昱府上写过字的纸张,陆昱都留着,这一张张攒下来,竟也攒出厚厚一沓。
蒋培风虽是依旨教导他诗文才经常出入他府上,但也足够招致他人暗中揣测了。
薛述曾经建议过陆昱不妨将错就错,做些似是而非的姿态,就让外面以为蒋培风倒向陆昱,以涨其势,让其他阵营不敢轻举妄动。陆昱拒绝了,他不想让蒋培风误会他与他的交游全是居心叵测,另有目的。
陆昱只能忍耐,他从未主动去蒋培风府上拜会过哪怕一次,就连除夕共游,他也只敢在巷子口等着蒋培风。
他只能被动地等着蒋培风向他走来,哪怕他心中的渴望早已沸反盈天。
陆昱开始临摹蒋培风的字以平息他心中火焰,他得空就这么一笔一划地描摹蒋培风的字,从那一笔一划中感受着蒋培风的气度风骨。
脚步声在耳边响起,赵启匆匆入内禀报:“殿下,司尚书来了,说是有要事。”
司韵在府门口急得不住踱步,获准之后匆匆入内,手持文卷,步伐飞快,面色苍白惊惶,一见陆昱,礼都来不及行,便急道:“殿下,大事不好,北羌大军长驱直入,如今已到了岐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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