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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季里茨点了点头:“您说得对。”他们聊着帝国保安总局内部的八卦一起说说笑笑,穿过走廊,来到停车场——他们约好一起丢下司机们和副官,去公园钓鱼。
施季里茨开车,舒伦堡坐在后排。他看着黑暗的窗外,忽而问起:“你还记得我们的英国朋友吗?”
“嗯”施季里茨对舒伦堡这种突然其来的问题非常熟悉,实际上,这是一种考验,在舒伦堡的手下工作,准确地判断自己的上司希望自己记不记得一件事情,是很重要的。
他沉思了片刻,似乎很不情愿地想起这件事似的,“我记得,他们好像被投入了集中营,哪个来着?达豪?萨赫森豪森?”
舒伦堡露出一个笑容:“萨赫森豪森集中营。我最近接到一份秘密报告,说他们认识了艾尔塞,就是那件爆炸案的主谋。艾尔塞对他们说,他之所以刺杀元首,是因为他被关在达豪集中营的时候,集中营长官和两个陌生人告诉他,要求他去除掉元首身边‘身怀二意’的支持者。之后就可以还他自由。”
“您相信他的话?”施季里茨从后视镜里打量了一眼舒伦堡,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相信呢?他没有说谎的动机。”舒伦堡笑笑地道,他的目光也紧紧地盯着后视镜里施季里茨的面容。
施季里茨想了想:“或许是在吹嘘自己的经历,您知道,一时兴起就去刺杀元首,会被认为成精神失常者。而受人指使则听上去体面得多。”
舒伦堡慢慢地点了点头,他显然不赞成这个说法:“您这样认为?在集中营里这两种说法可没有什么区别。”
“或者,他是想得到英国人的同情。”施季里茨道。
舒伦堡眼前一亮,他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我认为这个说法可信得多,施季里茨,英美的军队正在西西里岛登陆,苏联人正在一个个地夺回他们的城市——集中营里得到的消息比我们在柏林的人民得到的要多。”
施季里茨知道,早在1943年,舒伦堡就想让德国和英美谈判,他毫不对施季里茨掩饰他对纳粹那种:“前进!征服一切民族!”的论调的轻蔑。这是疯狂且毫不现实的论调,会把帝国拖向毁灭。
“您打算怎么做?”在这种敏感问题上,施季里茨只在一次酒后的半醉半醒之间,隐晦地表达态度。他相信舒伦堡并不是为了试探他的看法才问的问题。
“我准备向党卫军全国领袖希姆莱提议,和英国人搞一次战俘交换。还我们的英国朋友自由。但如果要联络英国人,我需要你最近查到的那个法国电台为我们工作。”
施季里茨笑了一下,他只有在遇到自己的工作时才会表现出这样自信的态度:“我已经找到了一个为他们工作的青年学生。我们的谈话很顺利,我想本周这个案子就可以结束了。”
他说着停了车,他们已经到了公园里。那里安静得能听到呼吸,在一片月光的照耀下,能看到植物和道路的轮廓。
“那我会向党卫军全国领袖申请嘉奖的。干得好,施季里茨。”舒伦堡下了车,“干得好。现在我们换个话题吧,没有必要老是在休闲时间谈论工作,会把鱼儿们吓走的。你的——圣诞节准备怎么过?”
施季里茨从后备箱里拿出了钓竿和钓桶,对他问的问题感到有些奇怪,他笑道:“像前几年一样过。”
“嗯,在帝国保安总局值班。”舒伦堡几乎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施季里茨没有亲人在柏林,所以数年来他一直自愿在帝国保安总局值班,好让那些同僚们回去和家人团聚。
“不过。”施季里茨找了个话题挽救尴尬的气氛,“我有个问题要问您。是私人问题,与工作无关。”
舒伦堡笑了一下:“来吧,敞开胸怀吧,亲爱的施季里茨,这可是我头一遭听你这么说,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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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倒是谈不上”
舒伦堡察觉到,他的下属正在小心翼翼地斟酌语气。这代表施季里茨的谨慎,或者说,羞怯。
一定和女人有关。舒伦堡想。否则,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情能让施季里茨这么紧张。
施季里茨不是不讨女人喜欢。恰恰相反,在帝国保安总局内部,施季里茨是最被女士们喜欢的军官之一。那些女秘书们常常围着他,因为他学识渊博,温和有礼,从不乱发脾气。
舒伦堡知道,施季里茨没有什么风流韵事。虽然他确实挺喜欢奥尔加·契诃夫娃和克里斯蒂娜·索德鲍姆的电影,但他从不像别的单身军官们那样,狂蜂浪蝶一样地去后台找女演员们亲近。他和所有女士,或者说和大部分人的交往都是温和有礼,但并不亲近的。
舒伦堡很熟悉施季里茨,他认为一切的原因是:施季里茨出身贵族,所以过早地步入了婚姻殿堂。在他的夫人十几年前不幸因病去世之后(那个时候,他还在慕尼黑大学读书),他恪守着某种高贵、但是理想化的古板道德,不仅用来约束自己,还用来看待别人——他在记忆里神化了的妻子形象让他很难接受别的女性进入他的内心。
所以,他可以在任务中逢场作戏,但一直不谈恋爱,不娶妻。
舒伦堡很珍惜信任他的下属和朋友——这当然不代表他会等同地信任他们。但是,从一个人口中说出自己的秘密总比四处打听来得快。所以他一点也不着急,等着施季里茨组织他的语句。
直到他们穿越一片小灌木丛,坐到了小河边,垂下钓竿,施季里茨才组织好他的语句:“我想送圣诞礼物给一位年轻的钢琴家,我想问问您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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