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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因里希皱着眉看着她:“我不认为在圣诞节带着一束红玫瑰登门拜访能表达什么别的意思。”
希尔维娅叹了口气,一向平静温和不喜欢与人争论的海因里希难得这么焦急。她当然了解兄长的担忧,站在反希特勒的立场上,却放任自己和一位党卫队军官有亲密的关系,这简直和自杀没有什么区别。
“我和那位军官,嗯,冯·施季里茨先生,确实是很好的朋友。但也仅此而已。”希尔维娅说,“所以你们的误会,其实是我们所希望的。我们希望大家都往那个方向想,以便解决双方的一些麻烦。”
“一些麻烦?”海因里希疑惑地问她。
“我的麻烦显然已经很明显了。我不想总是被盖世太保怀疑成危险人物。而他呢,则不能总是没有家室。因为,显然,如果你升到了一定的位置,你的私人情况就不能有很突出的问题。所以,我们准备互相帮个忙。”希尔维娅解释道。
海因里希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你大可不必把‘互相利用’说得这么温和无害。”
“啊,虽然说起来很简单,但这并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完成的工作。”希尔维娅反驳了自己的兄长,“这就像精妙又复杂的小步舞曲,搭档之间如果没有非同一般的默契和高超的技术,是很容易出洋相的。这种洋相的代价可就不是众人的嘲笑那么简单了——”
海因里希忽而叹了口气,打断了她的话:“希娅。我很抱歉。”他心里很清楚,虽然希尔维娅语气轻快得好像是在进行一场游戏,但实际上这是在走钢丝,一旦有什么问题,希尔维娅将直接面对纳粹反间谍机关的怀疑——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希尔维娅闻言,离开了海因里希的怀抱。她蹲下身,和海因里希对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哥哥。我们是家人,你永远不用因为这个和我道歉。”
她乖巧地伏在自己兄长膝盖上,任由他抚摸自己的头发——这种亲昵举动能让海因里希稍微走出内疚的情绪一点。忽而她像想起什么似的:“还有一件事情,哥哥。”
“嗯?”海因里希从自己的情绪里被她叫了回来。
“赫尔穆特·兰特。关于他的兄弟的事情,我应该找到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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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赫尔穆特·兰特坐在海因里希坐过的位置上,读他兄长的案件概要。
他的面容依旧非常镇定,但希尔维娅观察到,他伸手想碰自己脖子上的双剑骑士铁十字勋章——似乎那枚勋章让他喘不过气来了。
“您从哪里得到这个的,威廷根施坦因小姐?”兰特看向她。他和他的家人一直在为入狱的兄长四处奔走,但一直找寻不到这样精确的资料,“看起来这些资料是从帝国保安总局内部的档案上抄下来的。”
希尔维娅摇了摇头:“一位姓冯·多纳尼的律师帮了我的忙。他是司法部的顾问。您可能对这个名字不熟悉,但您一定熟悉他的内弟迪特里希·朋霍费尔牧师。”
兰特点了点头:“他是认信教会的创始人之一。难以想象,他也入狱了。”他叹息了一声,站起来走了几步,而后停在窗户边,目光灼灼地看着远方的树林。
兰特出生在一个宗教氛围很浓重的家庭,他的父亲和兄长们都选择了新教牧师作为自己的职业。而在当时,德国各地的宗教组织与其说是服务上帝,不如说是服务希特勒。他们用上帝的旨意证明纳粹的种族理论,为纳粹的屠杀找到了完美的借口。
包括朋霍费尔在内的一批神职人员和神学教授都极力反对这一点,1934年,由神学教授卡尔·巴特牵头,一百多位牧师以及神学教授发表了《巴门宣言》,称教会并不是政府机构,他们有上帝赋予的使命。认信教会随之建立。
赫尔穆特·兰特的两位兄长都参加了认信教会,所以兰特对于认信教会受到的镇压和迫害一清二楚,他只是没有想到,一个像朋霍费尔这样出身贵胄,家庭富有,卓有名望的人,也能被纳粹扔到集中营里去。
“显然他们已经毫无顾忌了。”海因里希坐了下来,“您准备怎么办呢?有两个人向当地盖世太保告密,按照党卫队的法律,他们已经拥有了处罚他的一切理由。”
兰特想了想:“他们向盖世太保告密说,我的兄长在英雄日布道时引用了‘莫尔德斯信件’中的两句话,但那封信已经被证明是伪造的了。或许我们可以从这点出发?”
希尔维娅对“莫尔德斯信件”的原委略知一二,她和施季里茨讨论过这个话题:
莫尔德斯是德国家喻户晓的王牌飞行员,他是一位虔诚的天主教徒,在1941年因飞机事故死去。这封信件是他死前写给一位天主教牧师的,说他察觉到了纳粹反宗教的本质,并暗示盖世太保可能因此秘密处决他。
这封信的副本飞快地在——似乎是由空军中的反纳粹人士传播的。
施季里茨告诉过她,他的上司舒伦堡认为这是英国间谍部门的诡计,但四处处长,也就是负责盖世太保的穆勒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这是德国境内的反对纳粹的教徒写的。
帝国保安总局局长卡尔登勃鲁纳支持穆勒的主张,因此,很多在布道时引用了这封信的牧师都被盖世太保逮捕。他们被严加拷问,而后被投入集中营。兰特少校的兄长只是因此受到牵连的牧师中的一位而已。
“不,兰特少校,”希尔维娅摇了摇头:“帝国保安总局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引用了‘莫尔德斯信件’才逮捕他们的。而是想要在他们之中找出信件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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