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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季里茨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他自己很清楚那是什么钟声,他曾经在送葬母亲的时候听过,那是他童年对母亲留下的为数不多的记忆。
他走上大街,人们在窃窃私语希尔维娅·威廷根施坦因的死讯。
希尔维娅的葬礼定在三天之后,人们从世界各地赶过来为她送别。她曾供职过的红十字会和联合国隆重地发表了声明,并在那一天为她降半旗致哀。伯尔尼的诺雷利神父特地赶到日内瓦来为她举行葬礼的仪式,墓碑上刻着这样一行字:
“这里长眠着希尔维娅·威廷根施坦因公主殿下,她曾经带着橄榄枝来到人间。”
以色列政府抓到了一个表达歉意的机会,他们忙不迭地派出使者追授她“义人”的称号,并大力地表扬她在战争中尉犹太人做出的贡献。前一年在日内瓦举行会谈的五大国政府,也纷纷派出代表来悼念这位“杰出的和平人士”。
斯文森·杨是第一个赶到日内瓦的美国人,随后是耶鲁学派的学者们。她的同事们为她抬棺,罗素教授从英国为她写了一篇悼词,称赞她的伟大,并指责麦卡锡这位“法西斯分子”在“她好不容易逃出纳粹德国的魔掌之后继续对她进行迫害,让我们的时代损失了一位伟大的和平人士。”
有人指责斯文森在她的葬礼上过于冷漠,但一张照片立刻打破了这种偏见,一位记者拍到他在人群散尽之后,对着希尔维娅的棺木喃喃自语。那落寞的身影和人群形成了极大的反差,指责者很快遭到群起攻之,人们说他只是太过难过,以至于不知道如何表达悲伤。
但可能只有斯文森自己知道,他所说的只是一句话:“现在世界不会再有机会知道真相了但是,凯瑟琳,你还欠我一次远东之行呢?现在只能靠我自己了。”
他老老实实地和路德维希·威廷根施坦因亲王解释了原委,得到的只是对方一个“我早就知道”的眼神,于是他把支票交给这位亲王:“我们曾经就这个问题打过一个赌,现在,我把输掉的彩头给您了。”
“她会很感激的。”路德维希低声道,“还有,谢谢您在此事上做出的牺牲。”
斯文森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没有理解他的话似的,下一刻他笑了出来:“不,我们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斯文森·杨在葬礼结束的第二天早晨启程回美国。在一夜的小雨之后,他决定去墓地和希尔维娅告个别,他踩着雨水走在街上,一路想着脑海里的新课题,几乎没注意到他和另外一个男人撞在了一起:“抱歉!”
他立刻反应过来,先注意到的是那男人手上的蓝宝石戒指,这东西几乎和暗器一样,但在他的目光触及到对方的脸时,他愣住了:“我曾经见过您。”
施季里茨没有花很多时间就回忆起了斯文森·杨,他等着斯文森继续说下去。
“我曾经和希尔维娅交换过所爱之人的信息,”斯文森叹了口气,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如果她知道您还活着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毕竟,她一直深深地爱着您,一直。”
出乎他意料的是,施季里茨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几可称得上落寞的笑容:“我知道。”
他们没有道别,就各自走上了自己的道路。在到达墓地时,斯文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希尔维娅的墓碑上,放着一束玫瑰,那玫瑰娇艳欲滴,红的像火。
此后的若干天,莫斯科的一个不知名地方,一位穿着西装的青年走进了安静的院落:“康斯坦丁诺夫中将在吗?”
“现在是午休时间,尤里同志,我想他在院子里。”接待的秘书道。
尤里走进了正开着桂花的院落,一阵香气扑面而来:“这是远东的同志送给您的吗?”
“是的。”康斯坦丁诺夫中将——弗谢瓦洛特——施季里茨这样回答他,“我记得那位同志和你有着相似的经历,战争中做情报人员,战争结束后,做外交官,而且都很出色。”
尤里笑了一下:“您在研究传播学?”
施季里茨一开始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直到他看到了自己手边的《传播与说服》:“舆论工作很重要,尤里同志。”
“当然,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就舆论工作的话题聊了好几个小时,尤里才说出自己来到此地的目的,他即将前往国外担任驻外工作,但并不了解当地的情况,尤其担心反间谍工作会很难做。施季里茨本来想简单地说几句,但电话响了。电话是从克林姆林宫来的,施季里茨只得歉意地起身去接电话。
尤里也不能再等下去了,他礼貌地起身告辞,但车子开了一半路程,他才想起自己把帽子落在了施季里茨的桌上。他赶忙催着司机掉头回去拿。
接待的女秘书还是告诉他,中将在院子里。尤里当然可以理解,以康斯坦丁诺夫的工作强度,他时常担心康斯坦丁诺夫的身体会撑不住。
“他就像捷尔任斯基一样,生活中只有工作。让他多睡半小时没有什么不好。”他自言自语了一句,走进院落,想要悄悄地把桌上的帽子拿走,却无意间发现,一片落叶飘到了中将的脸上。
他想要伸手摘去,但无意间碰到了中将的手臂,一本书从他手边滑落下来,正是那本《传播与说服》,尤里捡了起来翻了翻,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照片——身着礼服的爱人在教堂前对视着,笑得很高兴。
他认得出其中一位是中将本人,但另外一位只是觉得眼熟。他把照片收在书里,想要放回中将的怀里,但在手碰到中将身体的时候,他只碰到了一片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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