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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智国狠狠剜了她一眼,喉结上下滚动着咽下难听的话。
他不敢真把副局长外甥女赶出警局,却故意让警员把她安排在档案室门口的空位——那里堆满积灰的铁柜,每开一次柜门都会扬起呛人的尘雾。
只要瞥见她那张在灰扑扑警局里过分艳丽的脸,张智国就忍不住冷哼,将搪瓷缸重重墩在桌上,震得玻璃罐里的回形针叮当作响。
“都停下!”张智国扯着嗓子喊道,警帽檐下的眉毛拧成疙瘩:“傅顾问刚刚强调过,连环盗窃案是眼下重中之重,咱们必须——”
“张队!纺织厂出事了!”通讯员小李撞开木门,军绿色挎包歪在肩头,胸前的搪瓷毛主席像章随着剧烈喘息晃动。他抹了把额角的汗:“一名女工淹死在蓄水池,现场看着……像是自杀!”
办公室瞬间炸开锅。油墨未干的案件卷宗被掀翻在地,几个警员慌忙往腰间别上五四手枪。
姜倩倩注意到张智国喉结滚动了一下,抓起桌上的牛皮卷宗袋就往外冲,经过她身边时故意撞得她踉跄:“花瓶就老实摆着就行,别在这儿给我们添乱!”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1985年简陋的刑侦技术在她脑海中快速闪回。这里虽然和她所处的现实不同,但毕竟也是85年,条件在那摆着呢。
没有dna检测,没有微量物证分析仪,那些在2025年能通过精密仪器锁定凶手的纤维、泥土,在这里可能被当作无关杂物清扫干净。
想到死者指甲缝里或许正藏着关键证据,姜倩倩快步追上去,在楼梯拐角拦住张智国:“张队长,我也去。”
“你?”张智国喷出的烟圈糊了她一脸,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轻蔑:“你去做什么?去给尸体补妆?”
哄笑声从身后传来,小赵故意把钢笔甩得哗哗响:“姜美人去现场,怕是要把凶手美到自首!”他军绿色裤腿上沾着的修正液痕迹,暴露了昨晚熬夜誊写报告的狼狈。
姜倩倩没有因为这些嘲讽的话退缩,她直视着张智国布满血丝的眼睛:“我在警校学过痕迹鉴定。”
这话半真半假——原主姜倩倩的警校履历不过是镀金,而她真正的刑侦知识,来自她在2025年无数个熬红双眼完成的侧写报告。
张智国正要发作,楼梯上方突然传来金属叩击声。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傅沉舟倚着扶手,他的右手插在兜里,左手把玩着一枚古铜色打火机。
火石摩擦的火星溅在他那双黑色皮鞋上,转瞬即逝:“让她去吧。”
他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刀片,带着毋庸置疑的语气:“多双眼睛,总没坏处。”
所有人都僵住了。张智国的脸涨成猪肝色,最终把烟头狠狠碾在墙皮剥落的砖墙上,墙面上留下歪歪扭扭的“正”字刻痕——那是他记录破案天数的标记:“行!别给老子拖后腿!”
警车颠簸在坑洼的土路上,车斗里装着的勘查箱叮当作响。姜倩倩坐在后排,目光不自觉落在前排傅沉舟的背影上。
男人左手翻着笔记本,指节修长苍白,虎口处的疤痕随着书写动作微微凸起。
当他用左手拧开保温杯时,姜倩倩注意到他的杯身上缠着的防滑胶布,边缘竟也是不规则的圆形缺口——和那枚消失的青铜钮扣形状相似。
车窗外,纺织厂高耸的烟囱正吐出灰黑色烟圈,与姜倩倩记忆中二十年后林立的现代化厂房形成强烈的反差。
纺织厂的蓄水池边围满了人,蓝色警戒线在风里晃荡。
死者是个年轻女工,她穿着蓝白条纹的工服,而现在工服紧贴着僵硬的躯体,发梢处还滴着墨绿色的池水。
姜倩倩的目光瞬间被死者蜷曲的手指吸引——那里卡着几根蓝色纤维,在苍白皮肤的映衬下像几道新鲜伤口。
“初步判断是自杀。”法医宋知远推了推滑到鼻尖的金丝眼镜,帆布包里露出半本《法医学》教材,书页间夹着的银杏叶书签已经发黄:“死者口袋里有遗书,说是受不了厂里的闲言碎语。”
他掀起死者的头发,脖颈处隐约有一圈淡淡的红痕:“不过这勒痕……”
还没等宋知远说完,张智国捏着几张刚拍的现场照片,叼着烟斗打岔道:“纺织工女工溺亡案可以结案了,是自杀。”他胸前口袋露出半截牡丹牌香烟盒,那是只有科级干部才能买到的特供烟。
“不,是他杀。”
姜倩倩的声音穿透嘈杂的议论声传来,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像探照灯般射向她,张智国的烟斗“当啷”掉在泥地里:“你说什么?”
姜倩倩蹲下身,黑色警裤膝盖处立刻洇开深色水渍。
她指着死者脖颈:“自杀的人不会形成这种横向勒痕,这是被人从正面扼住导致的。”
她的指尖又拂过死者指甲缝,那里凝结的血痂下,藏着更多蓝色纤维:“这些纤维,是凶手衣物上的,死者挣扎间留下的。”
“你这是瞎猜!”小赵把记录本摔在泥地上,纸页立刻被泥水浸透:“这明显是自溺,你别在这里浪费时间!有本事你说出凶手长什么样?”
姜倩倩深吸一口气,2025年的侧写理论在脑海中飞速运转,她缓缓闭上眼睛,却在不经意间指尖轻轻触碰到死者的指甲。
一瞬间,寒意顺着她的脊椎窜上头顶,无数画面在她脑海中炸开——戴劳保手套的手狠狠掐住纤细脖颈,粗粝的布料摩擦声,以及袖口闪过的金属反光。
“凶手是左撇子,身高178到182厘米,”姜倩倩猛地睁眼,瞳孔里还残留着未散去的战栗:“昨晚和死者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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