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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自己家里不需要,谁没个三亲四友的呢?
聂正崖第二天才回的招待所。
他一进门,就塞给苏净禾一个荷叶包,神色间很高兴:“田校长给的,快尝尝。”
苏净禾才打开就闻到一股薄荷的清凉味,低头一看,原来是块五指见方的云片糕。
她顾不得吃,当先问道:“二哥借到高中的教材了吗?”
聂正崖指了指云片糕,示意她先吃,又从背后卸下一个大大的书包来,把里头的一堆一堆地取出来。
书册垒叠在桌面上,足足有三座。
苏净禾探头去看,当先就是一本《高中物理第三册》,下头全是教材书,大多是数理类,有几本干脆是大学的教科书跟题册,除此之外,甚至还能找到俄语版的《理论力学和机械学原理》、《拖拉机修理》等等。
翻开书册,里头许多地方都写了批注、笔记,还有些教案的内容在上面。
“我把看着用得着的都带回来了。”聂正崖的性子一向比较沉稳踏实,难得像这一回这么兴奋,“田校长带的队是要马南村,从我们家走过去只要花一天时间,她叫我遇到不会的问题,攒起来一起去找她。”
苏净禾也跟着兴奋起来。
她原来的专业是英语,可这个时候在村子里帮不上一点忙,反而是这些机械、物理、生物一类的知识,关键时刻能起大用。
上辈子二哥就是跟村里人学了泥瓦匠,省里修公路路过村子的时候抽调人去帮忙,他靠着这门手艺脱颖而出,最后才被借调进市里。
现在手上有教材,又有老师解惑,他基础打得牢靠,完全可以自学,绝不会再耽误高考了。
第15章回村
聂正崖拖了张椅子过来:“田校长很认同你说的话,也觉得最近形势有点不太对,昨天连夜找了几个老师商量挑书的事,他们本来定的后天出发,刚好跟我们这里能凑到一起……”
“到时候我们一车走,去到石马村,校长他们会跟刘司机说好拐进去一趟,剩下十几里地大家自己把书带进村,幸好这回人多,七八个老师,一人箱子里装五六十本不成问题。”
这几年的形势一直反反复复,有时候又闹得厉害,有时候又会缓和一点,但是总体来说,知识分子的日子都不好过。
是以聂正崖一提出来把书送回村子里由自己保护起来之后,一直很看重他,把他视为子侄的田校长就有些松动了。
再三确认过一定不会连累到任何人,她终于还是答应了,暗暗联系了几个很信得过的老师,整理出来一批最有价值的书,打算送到村子里藏起来。
聂正崖说着说着,特地指了指苏净禾手里的云片糕:“怎么不吃?田校长特地准备的,说让我代替她谢谢你这么好的主意。”
苏净禾慢慢撕下一小片云片糕尝了尝味道,入口先是甜味,紧接着舌头上、喉咙里冰冰凉凉的,虽然因为不是新鲜做的吃着有点发硬,味道却是又香又甜。
现在的糖本来就十分难得,更难得这云片糕里放了猪油,吃起来更为油润美味,她连忙掰下一块给聂正崖,两人就坐在一起慢慢抿着吃了一半。
刚把桌上的书收起来,招待所的工作人员就敲门进来了。
她笑嘻嘻地送来两碗大大的豆腐脑跟几个豆沙包子。
碗一坐在桌面上,里头石膏点的豆腐脑就跟着颤巍巍地直晃荡,看着又白又嫩,碰一碰就会破开,豆腐脑上面还浇了一层浓稠的黄糖浆,半凝固半流动的样子,不用吃,光是凑近都能闻到一股糖浆特有的香气,叫人忍不住唾沫直流。
工作人员的态度殷勤极了。
“你们估计不认识我了,我前些年还在车间的时候还跟你们妈好得很,后来调来这里才走动少了,叫一声姨就好。”她自来熟地招呼了两句,又问,“老聂那个工作名额,你们找到买家了没?不如就转给我好了,听说给厂里报了三百八,我多给十块,三百九怎么样?一定不叫你们吃亏。”
只是苏净禾跟聂正崖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口就传来砰砰的敲门声,一人推门走了进来,不满地问:“孙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先头那个人连忙陪笑,把三大碗吃的往苏、聂两人面前一推:“没做什么,我就来看看两个小的,送点吃的!”
她掩饰住一脸的心痛,笑嘻嘻地说:“快吃,快吃,姨专门送给你们的!”
说完连忙抬脚就往外溜。
另一个人就紧盯在她身后,跟着一路走远了。
这只是个开始,随后来看苏净禾跟聂正崖的人络绎不绝,都是偷偷摸摸来,悄悄地走,这个带吃的,那个带用的,有些直说让他们把名额私下转让给自己,有些就隐晦些,只是攀攀交情,让他们在厂领导面前表一下态。
两个人一样都没敢收,看着情况不太对,只好请人去通知吴处长。
结果当天晚上厂里就开了个小会,通过抓阄把人选了出来。
厂领导带着人把钱跟票送了过来。
刘厂长分出来一半装进了信封里,交代聂正崖:“你爸的名额卖了三百八,一半是钱,一半是粮票、油票,还有肉票和糖票,厂里给你们补了二十块。”
“你跟你妹年纪小,手上一下子拿这么多钱跟票,不一定是好事,现在我先只给你一半,剩下的叫你吴叔叔帮着放在工会里面,用完了再来拿,不要乱花。”
又拿张条子写了个号码:“这是厂里的号码,仔细收好了,有什么急事就拍电报过来。”
吴处长把两个沉甸甸的布袋子放上了桌面:“工会买了点布跟糖,还有两瓶麦乳精。”
又对苏净禾说:“回家就不要乱动,好好休息,等伤好了叔叔去看你。”
纺织厂的待遇好,人情味浓,当初聂国山夫妇都是军人专业,他们做人不计较,做事又认真负责,最后却落得那样的结果,厂里领导、同事都愿意多照顾照顾这两个小孩。
如果不是宿舍不够住,也不能用国家财产白白养着人,他们甚至还想过把聂正崖跟苏净禾留下来。
转眼就到了各个县镇带队下乡插队的日子。
苏净禾跟聂正崖早早等在纺织厂门口,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就见到一辆大卡车就慢慢行驶过来。
车厢里已经坐满了人,倒是车前座的位置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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