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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对统治者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闻言,连忙纷纷下跪扑倒,参差不齐地说着:“参……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起来吧。”祁楚面无表情,眼神示意副将,副将会意,向后吩咐:“带一小队兵,把他们送进城里。”
就在叶芍云以为这就结束的时候,刚要松口气,祁楚的目光就如同冰冷的探针,扫了过来。
“等等。”
叶芍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那是一种审视,带着上位者特有的漠然。
叶芍云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尽量维持着佝偻的姿态,脚步虚浮,眼神空洞地望着脚下的黄土。
他能感觉到汗水正沿着鬓角滑落,混着尘土,黏腻而冰冷。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喧嚣的马蹄声、士兵的呵斥声都变得模糊不清。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那道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以及压抑之下紧张的呼吸和心跳声。
祁楚的眉头似乎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他的目光在叶芍云那刻意佝偻却依旧难掩挺拔骨架的身形上,在他那双沾满污泥却指节分明,曾挽强弓的手上,短暂地停留。
即使面容被尘土遮蔽,即使刻意伪装,那种历经血火淬炼后沉淀下来的气质,那种在绝望中依然绷紧如弓弦的生命力,与周围神情麻木的流民格格不入。
祁楚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名字,一个此刻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那个人。
像,太像了。
会是他吗?
注意到他的目光,副将:“喂,那个人!抬起头来。”
叶芍云隐约感觉那话是对自己说的,但是没动。
不远处,萧云的手已经悄悄按在了藏于破衣下的刀柄上,周围的几人也绷紧了身体,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萧风则暗暗将目光投向柳清风,那是主上最后的希望,他们死了都不要紧。
“喂,就是你,那个黑衣服的!听不见吗?”副将继续嚷道,这一次声音更近。
叶芍云的手指在袖中微微蜷缩,神经绷紧,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祁楚身上,计算着一旦暴露,如何在千军万马中搏取那渺茫的一线生机。
藏在怀中的矮脚猫也乖巧地没有发出声音。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然而,预想中的声音并未落下。
祁楚的目光最终移开了,仿佛只是随意地扫过一群无关紧要的蝼蚁,对着旁边副将淡淡吩咐了一句。
那副将立刻策马靠近叶芍云他们这边,居高临下,语气粗鲁地喝问:“喂!你们!从北城逃出来的?城里怎么样了?战况如何?”
叶芍云身边一个真正的老流民吓得扑通跪下,语无伦次地哭喊:“军爷饶命……城破了,到处是火……”
祁楚骑在马上,面无表情地听着老流民的哭诉,目光却似乎不经意地再次掠过叶芍云低垂的头颅。
这一次,他的视线没有停留,只一眼,就淡淡地移开。
副将:“没用东西,谁问你的了?我问他,不抬头也不说话,聋子吗?”
“好了,别浪费时间了。”祁楚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冰冷的漠然。他猛地一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
“传令!全速前进!天黑之前,必须抵达北城!”
钢铁洪流裹挟着烟尘,轰然向北涌去。马蹄踏起的尘土扑了路边的流民一身一脸。
叶芍云依旧保持着那个低头的姿势,直到红甲军的身影彻底从身边掠过,消失在通往北城的烟尘尽头。
马蹄声和脚步声渐渐远去,只留下呛人的尘土和一片死寂般的喘息。
他才缓缓地抬起头,望向祁楚消失的方向。烟尘弥漫,遮天蔽日。
刚才那一刻,他无比确定,祁楚认出了他。那双眼睛里的探究和最后那一眼的深意,绝非错觉。但祁楚选择了沉默,选择了擦肩而过,选择了视而不见。
为什么?
是因为急于驰援北城,无暇顾及他这个“小人物”?还是……某种更复杂、更难以言说的原因,顾念旧情没有拆穿他?亦或是……一种更高明的、猫捉老鼠般的放逐?
叶芍云更相信后者,此时依旧不能放松警惕。
他只感觉一直以来将他们紧紧缠绕在一起的宿命,在此刻被粗暴扯开。他们近在咫尺,却仿佛相隔万里。
他们再也无法看清对方心里的东西。
“主上……”萧云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困惑。
叶芍云收回目光,深深吸了一口满是尘土的空气,喉咙里干涩得发痛。他没有解释,只是低声道:“走,加快速度,离这里越远越好。”
他最后看了一眼祁楚大军消失的方向,那里烟尘依旧未散,如同命运的迷雾,永远也无法用人力拨开。
然后转过身,重新汇入流民队伍,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擦肩而过,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只在他心中留下了一圈圈冰冷的涟漪。
回去的路上,几十名红甲军护送,好在他们并没有多问。
以这种人数规模的队伍,一天内很难抵达京城,很快天就黑了,叶芍云用眼神示意萧风等人,准备伺机离开队伍。
萧风会意,上去和红甲军搭话,“官爷,你看这天也快黑了,咱们今晚先进林子里过一夜吧。”
几个红甲兵相视一眼,眼中没有动容,对他们来说,执行命令才是第一。
“休息什么?快到京城了。”
萧风作势腿酸,一只手自然地搭在一个士兵肩上,“哎呦,官爷,都走了一天了,人家腿都酸了,又累又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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