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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楚全程沉默地听着叶芍云的解释,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只有他自己知道,袖中那双紧握的拳,早已被指甲掐得血肉模糊。
信任?大局?
是啊,他为了江山社稷,配合了这场戏。
可他心中的怨,心中的痛,那被毫不犹豫当作棋子、被一次次试探,又岂是这轻描淡写的“赌”字可以化解?
叶芍云,你算无遗策,可你是否算过,我的心……也会痛?
祁楚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叶芍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冰冷的怨,然而帝王的威仪让他无法在此刻发作,缓缓叹出一口气,眉眼间透着无法言说的疲惫与对眼前人疏离。
他生气了。
并不只是因为这个人利用他的感情,做出伤害他的事,更有对他的担忧,这样以身犯险的事叶芍云不是第一次做,他担忧,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忧,然后这个人所做的这些让他的所有情绪都堵在喉咙里,无法合适的宣泄出来。
这样想着,他就要转身离开。
墨青看一眼二人有些不知所措,他并没有提前知道这一切计划,但也很快看明白,小心翼翼的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叶芍云,这一次陛下真的生气了,只能指望国师哄一哄了。
叶芍云看着那决然的背影,握着缰绳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随后快速跃下马,边追边叫道:“陛下!祁楚!”
朕还没有原谅你!
见人没有停下的意思,叶芍云直接追上去拉对方胳膊,“等等。”
随侍的江喜海有眼力见,不仅没有阻拦,还招呼随行的侍从太监,让他们站远些,在场包括墨青都自觉退开一段距离,生怕听到些不该听的。
胳膊骤然被拉住,祁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却没有回头。
叶芍云看着祁楚紧绷的背影,沉默了片刻,这位运筹帷幄,算无遗策将所有人耍得团团转的胜利者,此刻在面对年轻帝王无声的怨怼时,竟也感到了一丝罕见的无措。
见对方依然没反应,叶芍云缓缓松开祁楚的胳膊,脚下后退半步,再次开口,声音比平日柔和了些许,却依旧带着他固有的清冷基调,“陛下,此间事了,边疆诸部经此一役,十年内必再无能力大规模犯边,陛下可安心回朝了。”
赤鹰和拉尔战败受俘虏,那兰部识时务,主动请降,观外域,已再无可战部落。
祁楚的背影没有丝毫松动,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叶芍云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继续道:“此次……兵行险着,让陛下受惊,涉险,是臣之过。”
这已是他仅能说的,此时此地不宜说太多。
然而,这话听在祁楚耳中,这就是一些极敷衍的场面话,受惊?涉险?一句臣之过就够了?他在乎的是这些吗?
他在乎的是这个心里到底没有没有自己,在这个人心中到底是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泱国,帝位都不是他最看重,偏在这个人眼中这一切似乎都比他更重要。
他不甘心!他怨愤。
叶芍云轻轻叹出一口,“既然陛下不想见臣,那臣就……”
这次不等叶芍云话落,祁楚猛地转过身来,年轻的脸上露出一种罕见的近乎尖锐的讥诮和压抑不住的委屈,那是只有在最亲近,最信任的人面前才会流露的情绪:“受惊?涉险?国师算无遗策,一切尽在掌握,朕不过是国师棋盘上最听话的一颗棋子,何惊之有?何险之有?”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国师这一局赢得漂亮,彻底平定外患,扬威边疆,真是……恭喜国师了!”
这阴阳怪气的恭贺是赌气,是埋怨的表现,叶芍云听得出,却没忍住发出一声轻笑。
这一声笑意味不明,祁楚听得下意识皱眉,望向叶芍云的眼睛。
叶芍云看着他泛红的眼圈和强撑的倔强,心中那处冰冷的角落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去拉祁楚的手腕,声音软下来,“阿楚……”
他极少这样称呼这个人。
“并非如此。我……”他似乎想解释什么,想说自己并非全然将他当作棋子,想说那封信送出时的忐忑,想说自己看到他吐血昏迷时的心焦如焚……但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只剩下一句干涩的,“我从未想过要真正伤害你。”
这话苍白得连他自己都觉得无力,但他的目的就不是给自己洗白,祁楚可以怨他,可以恨他,却不能什么都没有。
祁楚看着伸出的手,听着这句远非他想要的解释,心中五味杂陈,随即猛地挥开叶芍云的手,冷笑道:“未曾想过?国师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往朕的心上捅刀子!如今却说未曾想过?”
他越说越激动,这段时间积压的失望和愤怒几乎要淹没理智,他不再顾忌礼仪和立场,质问这个人:“叶芍云,在你心里,是不是永远只有算计和大局?是不是为了你的目的,谁都可以牺牲,包括我,和我……”
和我们的感情?
最后这句话他没有问出口,他还没有彻底失去理智,但那眼神已然说明了一切,说完赌气似的大力地将手心紧攥的那两截发簪扔在地上。
扔下东西,祁楚再次猛地转身,想要离开这个让他无法呼吸的地方。
叶芍云这才低头看去,地上那两截东西几乎被一种鲜红液体染得看不清原状,但隐约能看清那是什么,随即俯身从沙土地中捡起来。
叶芍云捏着那两截鲜红的东西,还能感觉到簪身残留的温度,这枚簪子是他伪造的,做工并不算精致,本以为祁楚不会怎么在意,可看着几乎被鲜红浸透的簪身,让面隐约还有不少血垢,显然是在手心攥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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