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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在祁楚批阅奏折疲惫时,默不作声地递上一杯温热的参茶;会在夕阳西下时,主动邀请祁楚去堡墙散步,聊聊无关紧要的闲话。
偶尔也会主动握起对方的手,在日暮即将来临时互相依偎。
这种主动的,不带算计的亲近,像涓涓细流,一点点滋润着祁楚干涸的心田。他依旧克制,回应得谨慎,但眼底的冰封确确实实在消融,两人之间那种紧绷的气氛终于彻底缓和,度过了一段堪称和谐甚至称得上温馨的日子。
转眼又过半月,两人的身体都已大好。
祁楚体内的蛊毒清除后,精神气色都好了许多,眉宇间的郁结似乎也随着北疆的风沙渐渐吹散。
京中杨里等人催促圣驾回銮的文书也愈发频繁,边疆局势稳定,归期已定,京中不能没有皇帝坐镇。
离别的前夜,两人如常对弈,但各自心里都清楚,这是最后一次。
烛火摇曳,映照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纵横,也映照着两人各怀心事的面容。
祁楚落下一子,状似无意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边疆事了,朝中诸务繁杂,朕不日便需启程回京了。”
他顿了顿,指尖摩挲着温润的棋子,目光低垂,不敢看叶芍云,“你……日后有何打算?若有想去之处,朕……可以安排。”
他问得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为了让人不再逃的那么辛苦,他终于想明白,有时候抓的越紧,失去的便越快,便学会了放手。
如今蛊毒已解,他也没有理由让人留下。
叶芍云执着白棋的手微微一顿。他抬眸,看着祁楚低垂的眼睫,沉默了片刻。江南水乡的温婉景象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如果说想去哪儿,也只有江南了,只是……祁楚真的会给他回去吗?
他缓缓将棋子落入棋枰,声音平静无波:“江南气候温润,适宜休养,臣累了,想休息。”
“哐当”一声轻响,祁楚手中的棋子掉落在棋盘上,打乱了局部的阵型。他猛地收紧手指,指节泛白,胸腔里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闷闷的痛。
果然……还是要走的。
他极力压下翻涌的情绪,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自然:“江南,甚好。”
紧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像是释然,“既然如此,那便回去吧,朕,准了。”
可说完他就猛地站起身,声音有些仓促:“天色不早,明日还需早起赶路,朕……先回去了。”
他甚至没有看叶芍云一眼,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房间。
叶芍云独自坐在棋枰前,看着被黑子打乱的棋盘,久久未动。
分离的苦闷并非只有祁楚一人感受到,只是再苦也要忍着,君臣的身份在这,祁楚是皇帝,他想要的东西这个人给不了,他也没法跨出那一步。
只能期待明日是个阴天,能留一日是一日。
然而,天总是不遂人愿的,在天色多变的边疆,次日却是个难得的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天高云淡,连寒风也没南那么刺骨了,仿佛连天地都在为圣驾送行。
磐石堡外,仪仗肃立,众将已排列就行,光秃秃的大地上,旌旗招展。
叶芍云同日也要前往江南,在车下与叶霄等留守将领一一告别,仔细交代后续防务事宜。他的目光几次掠过那辆华丽尊贵的龙辇,车帘低垂,看不到里面的人。
直至所有仪式完毕,圣驾即将启程,那车帘也未曾掀开。
没有道别,甚至连人影都没看到,若不是早起时匆匆见过一面,他甚至要以为轿辇内的人不是祁楚。
如同当年他悄悄离开京城时一样,这一次,换作祁楚没有露面。
也好。叶芍云心想,或许这样的告别,对彼此都好。免得徒增伤感,再生牵扯。
他站在原地,看着庞大的仪仗队伍缓缓启动,向着南方的官道渐行渐远,最终化作天地交界处的一抹模糊烟尘。
尘埃落定,人声渐远,他们也要启程了。
萧风藏了大半个月,快憋闷坏了,这会儿终于能出来,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叶芍云身后,低声道:“将军,都准备好了。”
叶芍云收回目光,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承载了他们回忆的的苍茫土地,转身,语气平静:“我们走吧。”
南下之路,与天子的鸾驾背道而驰,似乎昭示着这一次的永别。
越靠近江南,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逐渐活了过来,江南水乡,一如记忆中那般温软旖旎,小桥流水,虽还未到春日,却也能隐约嗅到春的气息,一切都与北疆的粗犷凛冽截然不同。
回到那个小院,一切都没怎么变,从邻居阿婆那得知,陈秀才如今入了京,凭借些许才识在一户尚书家中做起了先生,一边准备着来年的春闱。
叶芍云听着,替陈秀才高兴,人总要学会依势而行,周围的一切也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他似乎终于过上了曾经想要的、无人打扰的安宁生活。
另外,萧风和沐云二人之事他看在眼里,给他们在附近置了所宅子,至于萧云,执意要留下,叶芍云也给了他不少银子,让他日后讨媳妇用。
民生大计已解,边疆暂安,他似乎再无牵挂,每日品茶,看书,偶尔和萧云对弈,过着没有奔头,没有手机电脑的日子,闲适得有些无聊。尤其每当夜深人静,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或是潺潺的水声,他总会莫名失神。
院中的梅花落了,墙角的迎春悄悄冒出新芽,而他却总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那空缺,并非因为闲适,也非因为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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