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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怎么这么大的桐油味,想是睡得太熟了,婢女小厮的都没醒吗,怎么一个都没见出来的。”
“再烧下去,整个国公府都完了。”
府门内不断传出凄厉的惨叫,噼啪的烧灼声带着炙烤的烟气,围观的百姓自动往后围成一个圈,老人捂住了孩子的脸,年轻夫妇啧啧叹息。
国公府的大门被人不断拍响,不久便慢慢失去了动静。
潜火队迟迟未来。
陈怀柔与陈睢赶到的时候,火势滔天,炙热的温度熏得人难以靠近。
她跟陈睢跳下马来,与巷子尽头的潜火队撞到一起,那些人打着哈欠,手里拎着水桶,一桶桶的水泼到院墙,犹如杯水车薪,火苗子稍稍被压制后,又是一场更为猛烈的反击。
陈怀柔二话不说,跑到府门前,一手挡着口鼻,一手猛拍府门,灼热的门上烧出赤红的颜色,她往后退了步,一脚踹上去,反被震出几步。
陈睢不知从哪找来胳膊粗的木头,大喊一声,“姐你让开!”
说罢,连人带木头齐齐撞向门口,咚的一声低鸣,门框颤了颤,依旧稳如山石。
“爹娘!”陈怀柔喉咙发酸,仰着头扇去浓烟。“爹娘,听到我了吗!”
陈睢爬起来又是一通狠撞,门框坚不可摧,他被震落在街上,手掌灼伤,却仍咬牙爬起来,刚要往前冲,却被人一把拽住,他回头,猩红着眼睛,“滚!”
江元白没有松手,淡声道,“无用了,烧成这副模样,里头的人肯定活不成,别白费力气。”
陈睢气急,一掌拍在江元白胸口,厉着嗓音骂道,“你真是个冷血的怪物!”
陈怀柔在烟雾缭绕中看见了江元白的身影,只是匆匆一瞥,她便跟潜火队要了水,将浑身淋湿,深吸一口气,转头就往火里冲。
“你不要命了,”江元白扥住她的手臂,往后一拉,陈怀柔泄了气,被烟呛的连声咳嗽,江元白趁机将她带下台阶,伸手拿出帕子,还没落到她脸上,便被陈怀柔一把推开。
“沛国公府的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陈睢要跟她一起往里冲,江元白忽然站到他身后,以极快的速度低声说了什么,陈睢愣住,旋即重新抱起木头,对着大门框框撞击。
江元白咬牙,沾了水后上前跟在陈怀柔身后,在她扭头还未来得及开骂的前一刻,手刀砍在她后颈,陈怀柔晕倒,他抱住,将人带到府门对面的海棠树下。
冲天的火光烧的彻底,偌大的国公府在一夕间燃成灰烬,潜火队忙了一整夜,终于在破晓时分,灭了大火。
晨露夹杂着突如其来的零星小雨,空气里依旧弥漫着烟火气,起早的百姓途径府门的时候,无一不发出惋惜的惊呼。
陈怀柔醒来,一眼看见守在床前的江元白,她几乎立刻坐了起来,朝他一掌劈了过去。
江元白避开,她扑了空,整个人栽倒在地。
她从没试过如此狼狈,烟火熏染的脸上乌黑难辨,头发乱糟糟的竖在脑后,华贵的衣裳撕破口子,整个人如同厉鬼一般,狰狞的怒视着江元白。
因为无力而将仇恨转移到阻拦自己的人身上,陈怀柔知道与其无关,却仍是难以避免的憎恨他。
“我爹娘呢。”被烟泡过的嗓音暗哑得如同夜枭,话音刚落,胸腔又是一阵撕扯般的疼痛。
她掩着伤处,见陈睢从外室走了进来,他不比自己好多少,俊俏的脸上挂满污脏,凌乱的衣服胡乱拢了拢,看见陈怀柔的时候,忍不住两眼一红,嘴唇哆嗦着哭了起来。
“哭什么,爹娘还没死呢!”陈怀柔一急,从地上撑身站了起来。
“姐,姐...”陈睢埋下头,声音哽咽,“家没了,爹娘也没了。”
陈怀柔两眼一昏,只觉得面前白光一片,过了好半晌,才看清事物,她扭过头,慢慢开口,“你说什么,三郎,你胡说什么!”
陈睢呜咽着,语不成句。
江元白上前,解释道,“皇上已经下令,命人严查国公府起火一事,阿柔,节哀。”
那声“节哀”不断在耳中盘桓渐隐,就像是有人附耳于上,扰的她慢慢冷笑起来。
“这一定是梦,”她合上眼睛,牙关咬的紧紧地。
“不是梦,你睁开眼就能看见。”江元白偏不让她遂心,又道,“皇上允我们为国公爷和夫人办过丧礼再走,棺木已经送来了,上好的金丝楠木,外面题了国公爷生前最爱的两幅字..”
陈怀柔抬起眼皮,肿红的眼睛透出森冷的肃杀。
江元白看她一眼,接着道,“夫人的棺椁与国公爷的一样,只不过外头雕的是忠君爱国,承袭了孟大将军的遗志...”
陈怀柔回身便是一记狠抽,这回江元白没避开,生生挨了一掌,皙白的脸上登时浮起五个指印。
他低眉,手掌慢慢放在脸颊,唇角向上扯了扯,一声不知是何意味的冷哼,他抬起眼皮,好似在笑似的。
陈怀柔胸口闷的仿佛要憋死。
“陈睢,看好你姐。”
说罢,他转身往房外去了。
人刚走,陈怀柔犹如瞬间被抽去骨头一般,软绵绵的靠着床边瘫倒下去。
江府外,四个小厮与来人挺身相对。
宁永贞握着扶手,清凉的风拂过他的面额,他慢慢抬头,江元白身穿一袭茶白色长衫,从门后走来。
他生的冷傲,唯独一双长睫覆下柔软的阴影。
“江元白,我要见陈怀柔,你凭什么将我拦在门外。”宁永贞坐在轮椅上,膝盖搭着一条薄衾,清隽的眉眼夹着一丝轻蔑。
“江府,岂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
“你以为我愿意来,若不是你将陈怀柔扣在府里,我会到你这里?”一如既往的高人一等,这语气让江元白熟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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