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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虹萍是知道他们住一起的,也不隐瞒,受到的惊吓还没消散,结结巴巴地说:“哦……她找我要走了我们班往期的成绩单。”
谭恒澈蹙起了锋利的浓眉。
要到成绩单以后就哭了?
成绩单的威慑力这么大吗?
秋思
冯茂鸿和乔明娥今天的心情都很好,因为谭岳投资给他们夫妻俩经营的美发店开始装修了。
店址选在客运站附近,人流量挺大的,地皮也没有闹市区的黄金地段那么昂贵,三不知就有人等车等得不耐烦,索性来剃个头。
夫妻俩预测今后的生意会很红火,买了个铜制的财神像回来摆桌上供着,供品是三盘不同品种的时令水果。
冯寂染想吃还不让吃。
买的时候就一个多余的都没有,抠门抠到家了。
晚自习前,冯寂染回来拿落在家里的错题本,夫妻俩像打了鸡血以后要冯寂染陪他们出门散步。
冯茂鸿为了拉她出去,话说得难听:“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闭门造车,还不如多看看外面的世界。把你带到苏州来就是让你长见识的,学习什么时候不能学,非得我们一回来就学?装什么。让你一起去就一起去,翅膀还没硬呢,就开始不听话了。”
问她要成绩的是她的父母,在她学习时阻拦她学习的也是她的父母。
学习是什么容易的事吗?
分数是天上凭空掉下来的吗?
后年就要高考了,总不能等到高三再去着急。
冯寂染觉得自己好像到了叛逆期,一反常态的,一听到“听话”这样的字眼就无法保持理智了。
在学校时胡思乱想想到的那些不被当作人看的瞬间,都如潮水般涌上来。
她红着眼直勾勾地盯着冯茂鸿,想生生将他的慈父面孔撕碎。
在单独出来自己开店前,冯茂鸿在谭岳给他联系的工厂当主管,管着三条流水线,算是个小领导,但每天的工作都很繁忙,一回家就澡也不洗地躺床上跟乔明娥抱怨或者斗嘴,吵不过老婆就当着她的面开黄腔,被乔明娥制止也不以为意,说她还不是播的种长出来的苗。
今天他无所事事地在还没竣工的店里当了一天监工,瘾还没过够,又回家找起她的麻烦来。
她从前只觉得,乔明娥无时不在的监视和掌控欲令她窒息,没想到冯茂鸿长期不负责任,偶尔这么自以为是地找这么一回茬,也是这么令人崩溃。
在学校里被刘虹萍温暖的心又冷得像在寒冬腊月里冰封过一般,泯灭了对亲情的期待。
她连敷衍的心情都没有了,不过也没有丧失理智,只是态度坚决拎起她的书包背到肩上,不带丝毫感情地拒绝:“我说了不去就是不去,我要学习。”
冯茂鸿没想到一向乖顺的她竟然会反抗自己的命令,顿时横眉怒目地叫嚷起来:“你上哪去?给我回来!再跟我犟一个试试?都跟谁学的。”
冯寂染本能地升起来一股抗拒,破天荒地跟冯茂鸿撕破了脸:“我就要学。”
没想到从前一直怀疑她没在好好学习的乔明娥今天突然替她拦住了冯茂鸿,劝说道:“孩子爱学习不是好事吗?你跟孩子较什么劲。她不陪你散步,我陪你。你倒是把衣服换好啊,在店里积了一身灰,怎么出去?”
冯寂染趁着夫妻俩说话,拿了错题本,自顾自去学校上晚自习。
离开了压抑的环境,心中郁结的那股上下不得的气消解不少,情绪也逐渐稳定了下来。
比起在外面受辱,更让她难受的是来自亲缘的攻击。
他们知道怎样伤害她能让她最痛,还要包装成爱她的模样让她反过来纠结愧疚,对外唯唯诺诺,对她威胁、恐吓、逼迫、欺凌,最后再给她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就能毫无负担地粉饰对她的暴行,装作无辜地样子对旁人说“我也没把她怎么样,她性格太差了,不知道在哪学成这样的”。
在镇上的时候她一度险些误入歧途,成为人们口中的失足少女,偏偏她争气。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真正能理解她青春期苦恼的人,她能拥抱的只有自己。
她也很想拥有一个和谐幸福的家庭,被父母呵护着,阳光开朗地长大。
可有这种挣了钱,连养活她都要看她顺不顺从、能不能带来价值的父母,她能怎么办呢?
她忽然感到无比颓丧。
分明答应过谭恒澈要心无旁骛地和他一决高下的,但她好像还是被原生家庭的矛盾困扰着,没有办法展示出全部的实力。
一整个晚自习她都心不在焉,从学校回来时大街上车水马龙,给她一种在深夜里流浪的惆怅感。
她从小就想尝试一次离家出走,但每次脚还没迈出门,就会有给她家送东西的街坊邻居让她把一些腌制的熟食或是自酿的甜酒捎给她父母。
这里不会有她认识的人,也不会有人追出来,她要是想离家出走会走得很顺利。
可是不知怎的,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站在了谭恒澈的书房门口。
稀微的灯火朦胧地笼罩着古色古香的木屋,挂在墙上的书法作品还是上次见到的那些。
谭恒澈背对着她坐在书桌前,背影的轮廓刚好遮住桌上的台灯。
他的坐姿太随性了,一点也没有少年人的阳刚和朝气,只是体型清瘦,轮廓单薄,身高远超同龄人,纯靠原生的脊梁骨撑起了蓬勃的少年感。
这人真是既讨厌又莫名给人一种可靠感。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排斥这里的,毕竟她第一天来苏州就在这个场景里发生了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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