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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话结束。
他将手机丢到旁边,往高脚杯里搞上白葡萄酒,醇香的液体顺着杯壁如浪滑下,他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看向乔雾——少女低着头,认认真真地用餐刀去挖辣椒酱罐里的辣椒,她将餐刀表面的辣酱在酱碟边缘抹平,闻着带着咸香味的蘸酱,一脸的幸福和满足。
她所有的心思都在那一叠不起眼的、廉价的调味品上。
蘸了甜醋的雪蟹口感鲜香,但他嚼在嘴里却没什么味道,也许是刚才那个煎包的口味太重,也许是尼基塔带过来的白葡萄酒不够好,影响了口腔里其他食物的口感,也许是——
“乔雾,莎娃说她想见我。”
苏致钦垂下目光,不动声色地在雪蟹肉上又洒了点甜醋。
乔雾咬着筷子点了点头:“我知道呀。”
苏致钦:“我答应了。”
乔雾茫然眨眼:“我听到了呀。”
隔了五秒,少女的眼睛忽然就亮了起来,惊声反应过来,警觉地问:“先生,您是不想见她,所以您又打算让我出面吗?”
雪蟹依旧没什么味道,连带着他嘴里的白葡萄酒都寡淡如水。
但这次,乔雾并没有立刻进入打工人的高昂状态,她只是有些为难,她甚至觉得,如果苏致钦要在这个时候让她去欺负莎娃,那未免有失绅士的风度,所以她大着胆子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希望他不要轻易颠覆自己的温柔人设,哪怕这层人设,只是他批的一张外皮。
“先生,我不是想对您安排的工作说‘不’的意思,只是我觉得,她毕竟马上就要结婚了,对您的清白……”乔雾谨慎地斟酌用词,“应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威胁吧?”
男人似乎对她的疑问充耳未闻。
透明的高脚酒杯,映出苏致钦微微上抿的嘴角,男人的唇边温和的笑意已经消失,他第三次将甜醋加进雪蟹沙拉里,直到餐盘里白色细腻的蟹丝已经彻底被深褐色的甜醋酱浸没泡染,他才听见自己的声音。
“你不吃醋吗?”
乔雾“啊”了一声,茫然地看着他手里握着的那瓶甜醋汁,追着他微凉的视线落在餐盘里最后一枚饺子上,对食物的本能占有欲,让她心里的警铃大作。
经过煎包的教训,乔雾明白,这时候的筷子远不如叉子好使。
她敏捷地捡起旁边银质的叉子,用力地把饺子戳了个对穿,像凯旋归城的士兵一样,耀武扬威地对他举起被串起来的饺子,宣誓出她的美食宣言。
“我不吃醋。”
她顿了顿,一口把蘸满了辣椒的饺子塞进嘴里。
像一只贪嘴的仓鼠进食,乔雾的左脸颊上鼓出一个圆圆的包,她一边狼吞虎咽,一边不忘一板一眼地告诉他:“我们西渝人最讨厌吃醋!”
苏致钦:“……”
-
虽然乔雾不吃醋,但在吃了十个煎包、两盘煎饺、半个烤肉粽之后,她依旧被人以消食的名义强行地拎下了楼。
摩尔曼斯克没有大型的商场,酒店旁边的综合性超市已经算得上是当地最大的购物中心,这个城市最繁华、热闹的设置都以酒店为圆心,聚集在周围,而酒店的门前,则是一个巨大的露天公园,有用冰雕冻成的滑梯,也有矮矮的儿童秋千,摩尔曼斯克人口稀少,高级酒店的公园上,门可罗雀,只有几个金发的俄罗斯孩童互相追赶着,在雪地里玩闹着互打雪球。
路边的黑色劳斯莱斯旁,莎娃穿着一件雪白的过膝貂绒大衣,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
维克多的出现,令她欣喜,但莎娃在看见对方身后跟着的小尾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是明显地受伤了一下。
乔雾识趣,反手指了指身后的公园,用俄语告诉她,她就是下来消个食,无意打扰。
说完,不给两人任何反应的机会,她转身就蹦蹦跳跳跑到了公园里的孩子堆里,看他们滚雪球堆雪人。
莎娃松了口气,温柔而深情的目光转向眼前的男人,却见维克多失神地垂着眼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主动开口,礼貌地跟他道歉,告诉他,自己那天晚上不应该将他的时间作为赌注。
维克多回过神,冲莎娃温和地弯了一下唇,宽慰她不必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并祝她接下来的旅途顺利、平安。当然,如果她不急着抵达圣彼得堡,那也可以考虑在婚前多多游玩,但俄罗斯的中部目前不太安全,如果出行的话,务必要多带几个保镖。倘若在未来碰到什么问题,也尽可以给阿芙罗拉打电话,他会尽力帮忙。
他似乎是在关心她,但莎娃知道,这不过就只是口头的客套而已。
就像三年前的夏夜,刚刚从英国回来的她在宴会里被继姐欺负,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在花园里揪着玫瑰撒气,他漫步至花园里,礼貌地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月色下,他温柔的目光太具有欺骗性,彬彬有礼的绅士口吻,恰到好处的克制让她心生好感。
这样干净的一个继承人,在及时行乐的俄罗斯上流社会里并不多见。
而她从小就生活在肉弱强食的大家族里面,慕强对她而言,是一种天性和本能。
但今天,或许是自己最后一次见他了。
他不喜欢她,也注定连一丝一毫都吝啬属于她。
她的一腔热情,在他滴水不漏的优雅里,只能如沉默的冬雪,等待命中注定的融化。
莎娃叹了口气,站在雪地里,静静地看着这个面前这个温和而礼貌的男人。
碧绿色的眼瞳里,依旧如她三年前初见他时,那般的温柔莫测,她也终于承认,他对她所有的温柔只来源于他对自己的一切都不关心,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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