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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殊伸手推开,只说:“打水来,我先洗漱。”
知雨连忙收了手,一边将药放在案上一边连声自责:“对对,是小人疏忽了,小人这就去。”
他起身小跑着离开,白殊目光转向那碗药,问从案桌底下探出个脑袋的黑猫:“知道是什么药吗?”
小黑回答:“两天前我按着你的定位找过来,见他送个老人离开,应该是他刚才说的杨老大夫。后来我找机会看了药方,对比过数据库里的信息,是个固本培元的方子。”
白殊点下头,又道:“说回刚才的事,你说我体内有毒素?”
小黑:“是一种慢性毒药,会日积月累地对内脏造成伤害。不过,我这两天来看过你几次,扫描时发现那些毒素在从内脏抽离,内脏也在进行修复。现在内脏原本的不可逆损伤已经消失,而所有毒素都聚集在一处,并且被一圈光和内脏隔离开,还在以微弱的速度消散。若是保持这两天监测的数据,只需要两年半就能完全消散掉。”
白殊听得一挑眉:“如此神奇?”
小黑继续说:“人类有记载的医学史上还从未有过这样的前例,只能认为是你灵魂穿越带来的奇迹。就像我进入了这只猫的身体,也让猫起死回生。”
他们刚说得几句,外间开门声再次响起,知雨端着水盆提着桶进来,黑猫便缩回案桌下面。
白殊当然并不习惯让人伺候,可对这时代的用具不熟悉,只得先任由知雨服侍一次。
知雨翻出一条貉裘斗篷换下白殊披着的被子,又帮着他漱过口洗过脸,再去摸摸药碗,说是凉了要拿去热一热。白殊却道:“不碍事,我自己喝便行。你去弄点吃的来,我饿了。”
知雨笑道:“灶上一直留着火温着粥,就是备着郎君醒了随时能吃,小人立刻去端。只是郎君睡了这么久未进食,头两餐只能吃清淡的白粥适应着。待明日小人让庄头杀只鸡炖上,晚上用去了油的鸡汤做粥,再将肉熬化进去,总能有些好味道。”
白殊点下头,赞他一声思虑周全,又加一句:“也给这只猫准备一点肉。”
黑猫随着他的话音从案桌下钻出来,乖乖巧巧地对着知雨喵一声。
知雨看得乐了:“这小东西什么时候钻进来的?这两日小人见它一直在屋边转悠,还喂过它一回剩饭。”
白殊伸手抚着黑猫的皮毛,扬唇微微笑起:“我就是被它叫醒的。既有缘,今后我便养着它了,你让厨房每日备些熟肉,别慢待它。”
知雨满口答应着出去,没一会儿就端回一碗白粥,和一碟喂猫的肉。
白殊一边拿勺子搅着热腾腾的粥,一边说出刚才想好的说词:“知雨,你说我睡了两日?”
知雨重重点头:“可不是!郎君再不醒,小人都想去请个道长来看看了!”
白殊低头喝下一勺粥,又抬头看他,慢慢地说:“其实,我的魂魄去了一个所有人都能修长生的世界,在那里修行了一百二十年,才回来了。”
知雨听得张大嘴巴,但只震惊了片刻便换上高兴的神情:“那郎君是修炼有成了?”
白殊翘高唇角——就知道他会相信。这身体的原主长年研究卜术,深信各种神鬼之说,这种离魂志怪话本也看得不少。知雨作为唯一一个近身服侍的小厮,自然深受影响。
“修炼有成不敢说,但我大劫已过,日后身体会慢慢康复。”
“恭喜郎君!”知雨说得真心实意。
白殊对他温柔地笑笑:“只是,于我而言,我已经离开这里一百二十年,对当年的一些事都记得不太清楚了,还得问一问你。”
这便是白殊替自己找好的理由。毕竟知雨是最熟悉原身的人,白殊在他面前不可能不漏出马脚,但有了这“离开的一百二十年”,白殊再有点什么异样之处,相信这孩子都会自动脑补好破绽。
比如现在,知雨就又一次双眼含泪,激动地说:“难怪小人觉得郎君醒来之后便温和了许多,原来是因为修炼过那么久的仙术。而且,一百二十年啊!过了这么久郎君还记得小人是知雨,小人太感动了!郎君有什么记不清的尽管问,小人必定知无不言!”
白殊垂下眼帘轻咳一声,但很快就抛开欺骗单纯少年的愧疚心,开始一点点套话。
他虽然接收了原身的记忆,可毕竟不是自己的经历,那般水过鸭背地过一遍,许多细节一时间都琢磨不透。加上原身几乎足不出户,对很多事情都漠不关心,掌握的信息其实非常有限。
知雨身为小厮,就不能像主子那般万事不过心,下人之间流传的消息量更是不容小觑。何况白殊还需要了解一下外头的大环境,而知雨是在十岁左右才跟在原身身边,尽管知道得也不多,但窥见一斑总能以小见大。
白殊上辈子的人生经验也算得上颇为丰富多彩,他拿着记忆中的信息套知雨的话,喝碗粥的工夫就将原身的基本情况摸明白了。
原身也叫白殊,今年二十三岁,是齐国公白泊的三子,亦是嫡长子。母亲在生产时难产去世,原身也因此从小体弱多病。
齐国公公忠体国,一心扑在大业上,并不管后宅事。原身被乳母和母亲的陪嫁大丫鬟带大,到了八岁,乳母想方设法去面见国公求上一求,那位日理万机的齐国公才寻回个先生给原身开蒙。
又过一年,继母入门。头一年原身的日子还算平淡,可第二年继母生下儿子后,国公府后院的氛围就开始一点点变了。那几年原身还小,很多事不明白,其间深意都是知雨后来从他姨母、即原身的乳母那里听来,现在再说给白殊知道。
核心其实便是一句话——继母在刻意养废原身。当然,继母还要脸面,明面上一切都很过得去,但暗地里的小手段也足以让原身变得敏感又孤僻。同时,原身不识礼数、不敬父母、不睦兄弟的流言也渐渐在京城贵妇圈里传扬开。
不过,在十四岁那年,原身去道观上香时偶然被人瞧见几次,倒是突然传出了貌比潘郎之名。可也正是这一年,原身病情突然加重,继母顺势以清净的环境好养病为借口,将原身送到家中唯一一处带温泉的田庄上。
这一住,原身便住到了如今。
平日里无人关心过问,一年中只有几个节日会被招回家中,原身自己又除了进香便不出门,也难怪在这个早婚的时代到了二十三岁都没娶妻成家。而原身体内的慢性毒药,怕是和继母脱不了干系。
白殊心下暗暗为原身唏嘘,面上就不自觉地带出些惆怅。
知雨见他露出疲态,端来清水让他漱过口,又劝着他回床上休息。白殊也的确感到倦了,没硬撑,由着知雨将自己扶到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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