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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爷啊!”刘老板赶紧打圆场,“您忘啦?咱这次……”
“不认识。”黑瞎子打断他,眼神在张起灵脸上停了停,像在看块无关紧要的石头,“我跟老刘来的,没雇旁人啊。”他摸了摸后脑勺的伤口,疼得嘶嘶抽气,“这位兄弟,你是跟错队了吧?这地方可不是观光区。”
张起灵的喉结动了动,没发出声音。他想起黑瞎子以前总爱拍着他的肩膀喊“哑巴”,想起他往自己兜里塞糖时说“甜的能压惊”,想起西夏王陵里,这人挡在他身前说“有我在”——那些鲜活的画面,此刻都成了扎心的刺。
“他是……”刘老板还想解释,被张起灵按住了胳膊。他冲刘老板摇摇头,指尖冰凉。
黑瞎子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对张起灵客气地点点头:“兄弟要是没别的事,就先回吧,这儿不安全。”他转身对刘老板扬下巴,“走,老刘,咱去主墓室看看,别耽误了正事。”
他走得坦坦荡荡,步伐甚至比平时还轻快些,仿佛刚才被砸晕的不是他。张起灵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黑瞎子今天穿了件新的黑夹克,是上次在苏州巷口买的,当时他还笑着说“哑巴你看,这身适合我”。
现在,这件夹克的主人,已经不记得“哑巴”是谁了。
主墓室的石门是黑瞎子撬开的。他用工兵铲插进缝里,脚踩着岩壁用力一撬,石门“吱呀”开了道缝,灰尘簌簌落下。“瞧见没,”他冲刘老板挑眉,“这活儿还得看我的。”
张起灵跟在后面,像个真正的陌生人。
墓室中央的棺椁上刻着土司的生平,黑瞎子正凑过去辨认,头顶突然落下片松动的壁画,石灰混着颜料直扑他的脸。张起灵想都没想就冲过去,把他往旁边一拽,壁画“啪”地砸在棺椁上,碎成粉末。
“我靠!”黑瞎子吓了一跳,转头看张起灵,眼里带着点感激,还有点疑惑,“谢了啊兄弟,你反应够快的。”他挠挠头,“说真的,我咋总觉得……”
张起灵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屏住了呼吸。
“……觉得你挺会干活的。”黑瞎子笑了笑,没再说下去,转身去研究棺椁的锁扣,“老刘,拿撬棍来,这锁是黄铜的,得用巧劲。”
后半夜清点殉葬品时,黑瞎子突然蹲在地上揉太阳穴:“奇怪,我咋总想起个画面……”他皱着眉,“好像有个人跟我并排坐着,在……在聊天?”
刘老板刚想接话,被张起灵用眼色制止了。
“想不起来了。”黑瞎子摇摇头,笑着站起来,“可能是砸糊涂了。”他把个银镯子往刘老板手里塞,“这个值钱,收好了。”转身时,正好撞上张起灵的目光,他愣了愣,突然说,“兄弟,你要是不嫌弃,跟我们搭伙呗?看你身手不错,分你三成利。”
张起灵看着他眼里的坦荡,像看到了初识时的黑瞎子——那时候他们还没那么多纠葛,只是偶尔在斗里碰到,互相递支烟,背靠背挡过几次险。
“好。”他听到自己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黑瞎子咧嘴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够意思!那以后叫你……”他想了想,“叫你小张?听着顺耳。”
“嗯。”张起灵应了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酸又胀。
出墓时天刚亮,山雾漫在林子里,带着草木的清香。黑瞎子走在前面,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张起灵跟在后面忘了就忘了吧。
忘了那些争吵,忘了那些伤害,忘了他食言的“不会忘”。现在的黑瞎子,笑得像初见时那样亮,不用再为谁心烦,不用再为谁停留。
难受
馄饨摊的白汽裹着葱花味,在晨雾里漫成一片暖黄。黑瞎子捧着碗往嘴里倒,烫得直哈气,眼角瞥见张起灵只挑着碗里的馄饨皮吃,突然笑了:“小张,你咋不吃馅?嫌老刘给的钱不够买肉啊?”
张起灵没说话,把自己碗里的肉馅都拨到他碗里。黑瞎子也不推辞,呼噜呼噜吃下去,嘴角沾着汤渍,像只偷腥的猫。
回客栈的路上,黑瞎子突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摸出个东西往张起灵手里塞:“给你的,谢礼。”是枚从墓里摸出来的银戒指,上面刻着模糊的花纹,“不值钱,但戴着玩呗。”
张起灵的指尖触到戒指的冰凉,突然想起以前——黑瞎子也送过他类似的小玩意儿,是颗从蛇沼捡的蛇牙,被他磨成了吊坠,说“辟邪”。那时候黑瞎子的手指缠着绷带,是为了护他被蛇咬伤的。
“不用。”他把戒指推回去,声音很轻。
黑瞎子也不勉强,揣回兜里,吹着口哨往前走。路过家杂货店时,他进去买了包烟,拆开来递了一根给张起灵:“抽吗?”
张起灵摇头。黑瞎子自己点燃一根,烟雾缭绕里,他突然说:“说真的,小张,我总觉得跟你一起干活特顺手,像……像练过千百回似的。”他吸了口烟,“可我明明不认识你啊。”
张起灵的心像被烟烫了下,疼得发紧。他看着黑瞎子吐出的烟圈在雾里散开,轻声说:“可能是缘分。”
“缘分?”黑瞎子笑了,“我黑瞎子闯过的斗比吃过的饭都多,还不信这玩意儿。”他弹了弹烟灰,“不过跟你搭伙确实省心,下次有活还找你。”
张起灵没接话。他知道这“下次”是客套,就像黑瞎子递烟时的客气,像他喊“小张”时的随意——对陌生人的客气,对“搭伙人”的随意,唯独没有半分对“张起灵”的记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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