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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东西从钱包里掉出来了。
是一张小小的、边角磨损的票根。
晏逐水心里咯噔一下,慌忙弯腰去捡。可洛林远的动作比他快。
洛林远伸出没受伤的右手,捡起了那张票根。
那是十年前,洛林远在市音乐厅开独奏音乐会时的票根。位置在最后一排的角落,票价很便宜。票根上的字迹早就模糊了,只有角落印着的日期还能看清——2015年9月17日。
洛林远捏着那张小小的票根,看着上面模糊的日期,愣了很久。他抬眼看向晏逐水,眼神里第一次有了点不一样的东西,不是冷,不是厌倦,是一种很淡的、却很清晰的疑惑。
晏逐水的脸一下子红了。他刚才抓钱包时太急,忘了把这张票根拿出来——这是他偷偷从钱包里夹着的,是他唯一能和“过去”沾点边的东西。
他低下头,不敢看洛林远的眼睛,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
窗外的雨彻底停了。天光大亮,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病床边的地板上,投下一片浅淡的光斑。观察室里很静,仪器的滴滴声规律地响着,衬得那点沉默格外长。
洛林远捏着那张旧票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磨损的边角。他看着眼前这个低着头、浑身湿透还沾着泥点的年轻人,看着他泛红的耳尖和紧张得蜷缩起来的手指,心里那片冰封的湖面,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漾开了一圈极淡的涟漪。
是谁?
这个冒雨把他送进医院、被他冷言冷语对待却还红着眼眶的人,是谁?
为什么会有他十年前的音乐会票根?
无数个问题涌上来,堵在喉咙口。可他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松开手指,把那张票根随手扔回了钱包里,重新躺好,闭上了眼。
“出去。”他说,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晏逐水愣了愣,抬头看了眼闭着眼的洛林远,终究还是捡起地上的钱包和单子,轻轻转身,走出了观察室。
门在他身后关上的那一刻,他好像听见病床上的人,轻轻咳了一声。很轻,像叹息,又像压抑的痛。
晏逐水站在走廊里,看着紧闭的门,手里攥着那个黑色的钱包。钱包上还沾着点雨水,凉凉的。他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圈被洛林远攥出来的红痕,心里乱糟糟的。
他不知道自己该走,还是该留下。
无处可去的“恩人”与刻意的刁难
出院那天是个难得的晴天。
阳光透过医院走廊的窗户斜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亮晃晃的光斑,连空气里的消毒水味都淡了些,混着点窗外飘来的槐花香。晏逐水抱着洛林远的换洗衣物站在病房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进去。
洛林远已经坐起身了。他没穿病号服,换了件烟灰色的真丝衬衫,领口松松系着,露出一小片苍白的锁骨。左手腕上的纱布换了新的,裹得依旧厚实,右手搭在床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的纹路。他没看窗外,也没看门口的晏逐水,只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影,侧脸冷得像块玉雕。
“护士说手续都办好了。”晏逐水走到床边,把衣服放在床头柜上,拿出手机打字给他看,“车在楼下等了。”
洛林远这才抬了抬眼,扫了他一眼,又移开了。“嗯。”他应了一声,声音还是哑的,却比在观察室那天多了点人气,只是那点人气里裹着的,依旧是化不开的冷淡。
晏逐水没再说话,默默地帮他把散落在床上的检查单收进文件夹。指尖碰到一张手部x光片,他下意识地顿了顿——片子上的骨骼线条清晰,却能看到几处细微的骨裂痕迹,像精致的瓷器上爬了几道暗纹。他连忙把片子塞回文件夹,怕洛林远看见他的反应。
“能走吗?”洛林远忽然问。
晏逐水抬头,才发现他正试图自己下床。左手用不上力,他只能用右手撑着床沿,身体微微晃了晃,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晏逐水连忙上前,想去扶他,又怕碰疼他的手,只能小心翼翼地托住他的胳膊。
“不用。”洛林远挣了一下,声音冷了几分,“我还没到要别人抱的地步。”
晏逐水的手僵在半空,慢慢收了回来。他看着洛林远用右手撑着墙,一步一步挪到穿衣镜前,动作缓慢却执拗。镜子里的人脸色依旧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可脊梁挺得笔直,像株被暴雨打蔫了却不肯弯腰的竹。
晏逐水站在原地,心里有点涩。他想起十年前那场演奏会直播,洛林远坐在钢琴前,抬手时手腕的弧度都透着舒展,那时的他多亮啊,连指尖都像沾着光。怎么现在连站都站不稳了,还在硬撑?
洛林远对着镜子理了理衬衫领口,手指顿了顿。镜子里映出晏逐水站在他身后的样子——还是那天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袖口磨出了毛边,头发因为连日没好好打理,有点乱,只有那双眼睛,亮得过分,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里面裹着的情绪太满,像要溢出来。
他忽然觉得烦躁。
“看什么?”洛林远转过身,语气冷了下来,“嫌我现在样子难看?”
晏逐水连忙摇头,拿出手机飞快地打:“不是。只是担心你。”
洛林远瞥了眼他的手机屏幕,嗤笑了一声。“担心?”他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认识我吗?就担心我。”
晏逐水的脸一下子红了。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只能看着洛林远,眼里的光暗了暗。他当然认识他,认识了十年,从那张皱巴巴的票根开始,从深夜里反复听的录音开始,可这些话,他说不出口,也没法用文字说清楚——说出来,像闯入别人花园的小偷,太冒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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