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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桢颔首,表示战火纷飞之时,国家实际很需要轮船、飞机等搭载武装力量,作为防御外敌的国之利器。有盛堂这样富有经验的实业家办厂并妥善经营,亦是为国家效力,为国民政府分忧。
二人握手,眼神交集之际传递彼此的信任,一向重大合作便这样顺利达成了。昭闻于外,必定惊世骇俗。
际遇何其奇妙,早先赵、盛两家结交屡生波澜,一度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境地,如今两家后生仔一在衙门、一在业界,倒是轻易一拍即合。
*
孟春,盛堂与遂晚在圣心大教堂举行婚礼,婚礼并非多么煊赫,却足够引起轰动。新郎是广州豪门公子,身上从来不缺新闻,如今更属业界传奇,年纪轻轻成为享誉国内的实业家,手握经济命脉,而胸怀大义,一心为国。
至于遂晚,其人清洁如玉,学识渊博,无论外部环境多么艰难,始终在学界低调耕耘,并且学以致用,默默帮衬盛堂的事业,品性一直备受赞誉,二人可谓琴瑟相调。
彼时全国各地都效仿广州掀起重工业收归国有的浪潮,经济危机暂得缓解,国家面临的局势和业界发展皆趋向于好。
婚礼上邀请了相熟的长辈和二人好友,布置与仪式环节处处用心,足见盛堂对新娘的看重。动荡的时局下,亲友聚首济济一堂殊为不易,弥撒长椅上坐着的嘉宾,有些已经携手风雨子孙绕膝,有些方才步入婚姻的殿堂,有些事业有成尚且单身,温蔓与盛鸿哲,书寅与宁风,瀚普与韫祎,肖发与淑贞,还有申茂、朗桢也在,他们共同见证这值得纪念的一幕。
圣洁典雅钢琴曲响起,遂晚挽着盛堂臂弯,两人相偕走过长长红毯,宾客向他们一路抛洒花瓣与金箔。遂晚手持捧花,头纱随步履轻漾,缎面婚纱大幅拖尾曳过红毯上缀成的缤纷花海。
牧师站在讲经台上致辞并进行祝祷,及新郎新娘一路走来,他庄严地宣读婚礼誓词,礼堂肃静。
“新郎,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盛堂转头望向身畔少女,目光温柔,他说:“我愿意。”
他拖起遂晚的手,十指相扣高举过头顶,朗声说:“我郑重发誓,我愿意接受白遂晚小姐成为我的妻子,从今天开始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遂晚清瞳潮湿,牧师接着说:“新娘,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她一眨眼,清泪滑下,哽咽着说:“我愿意。”
盛堂抬手为她拭泪,感受到清透的肌肤上泪意绵绵不止,他侧头吻在她颊畔。温热的唇瓣吻去冰凉泪水,手掌将她的素手紧握,抬起纤指,一枚钻戒戴在无名指上。
教堂内掌声雷动,花瓣如雨再度洒落,带着对一双璧人的虔诚祝福。
婚车早已等候在教堂外,漆亮劳斯莱斯车头装饰着九十九朵白玫瑰形成的花簇,尤加利叶作点缀,墨白二色雅致高华。
盛堂抱着他的新娘走出教堂,身后跟随一众宾客,笑闹着,朱文为他打开车门,他抱着遂晚坐进车里,围观的挚友不肯放行,舍不得婚礼就此行至尾声,纷纷围在车窗前,看清丽的新娘与她俊朗的先生。
报社记者从四周涌上来,镁光灯频闪,十数架相机记录这瞩目又羡煞旁人的送亲时刻。
盛堂隔着车窗挥手致意,西装上别着的白玫瑰襟花映衬下,他眉眼温润成熟。民国三十一年,他二十二岁,正式成为心上怀念多年那位小姐的丈夫,色授魂与,心愉于侧。
头车之后跟随好长一列车队,依次停泊在圣心大教堂前,占据一德路的一段。宾客坐进车内,由车队将新郎新娘送至盛公馆,完成送亲仪式最后一程的相伴。
朗桢并未打算上车,挺拔深沉的背影朝远离车队的方向走去,“0001”号专程等在那里,一个相较之下不起眼之处。
“大哥!”韫祎追上他,他今年升任外交总长,身份与气度更加非同凡响,自然人也更为忙碌,钧责在肩,不容懈怠。韫祎和瀚普结婚后移居新宅,兄妹二人很少再照面。
“大哥,你不跟随车队一起去送亲了?”韫祎问。
“嗯,衙门里还有事。”朗桢道,又同妹妹讲,“若是有机会,替我跟罗浮还有……遂晚,道一声新婚快乐。”他的嗓音常是磁沉的,此际依然如此,听不出什么异样。
韫祎道,“好吧。不过大哥,差几年你也年至而立,你比罗浮年长,他已成婚,你难道仍旧日日忙于政务、不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吗?”
“你就没有过心上人?”
这将朗桢问的讷然。一缕隽永而微带苦涩的回忆伴随情愫在心底蔓延,消融时无果的哀苦依旧浓郁。
心上人,自是有的。她如窗前一株洁白的海芋百合不慎惊扰了他的心,那一瞬他恰巧凝视,余生都要印在心上了。
那是一种质纯高洁的花儿,令他欣赏和爱慕,花语是虔心,同心,还有——遗憾。
朗桢摇了摇头。他见韫祎礼裙下还踩着高跟鞋,只同她说:“快上车罢,站久了要累的。”
他发出很轻很轻的一声叹息,轻的只有他自己能够听见,又仿佛在对自己说,我这个人,固执得很,既知钟情,便不会移情。我大约,终生都不会婚娶了,如是也算一种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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