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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将药臼重重一放,霍宗琛便摆正了头,自己把左臂的袖子捋上去,等沈昭过来。他骨头受伤,只用寻常的草药不行,还要去找正骨的大夫。沈昭打了水,先给他简单擦洗了下,涂药止疼,便转身出门。
沈昭一直不与他说话,可让他躺在了自己床上,又给他涂药,霍宗琛的心虚便少了一点。他还发着烧,嗅着屋子里沈昭的一点味道,很快又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正骨的大夫已经来了,是个有点年纪的老头。沈昭在一旁等着,等大夫帮他正完骨,包扎好,又把过脉,开了些药。
沈昭谢过大夫,付清了钱,要送大夫出去,路过霍宗琛的时候,就被他抓住了手腕。
大夫见状,虽不明情,也知是有说法,拱手先告辞了。
霍宗琛受了伤,力气依然很大,他抓着沈昭的手,虽不至于让他痛,却也让他走不了。这回跟方才不同,方才他的伤没处理,沈昭不会这么将他丢在这里,眼下伤口处理好了,沈昭再走就不一定会回来。
“你去哪里?”他问。
“给你抓药。”沈昭道。
“……还回来吗?”
沈昭笑了下,推他的手:“这是我家,要走也是你走。”
霍宗琛便放心了。
“你别多想,”沈昭道,“换成谁躺在荒山野岭,我也会救他,救你的话还要花点时间想想。”“今天时候晚了,你在这里住一宿,明早就走。”
“可我还没好。”霍宗琛道,“伤太重了。”说完怕不可信,又咳了两声。
沈昭叹一口气:“我去抓药。内伤这里看不了,只能帮你退热。”
霍宗琛道:“没有多少内伤,只是胳膊很痛,走不了路。”
“怎么会受伤呢?”沈昭问他。
“有人暗杀我,与随从走散了。”霍宗琛张口就来。
“在此地暗杀你?”
霍宗琛点点头,道:“我被他们一路追到此处,实在山穷水尽,差点不敌。”
沈昭看了看他丢在地上的衣服,表情是一言难尽,霍宗琛也心虚,抿着嘴,劝他:“你今日走了太多路,还是歇一歇,外伤不要紧,大夫处理过,明日再去抓药不迟。”
沈昭却不同他再说,捡了他的衣服丢在桌上,出门去了。
沈昭走了,霍宗琛的胳膊好像不再那么痛。伤口处理过,额头逐渐没有那么烫,他便下了床。
他在屋子里环视一圈,木桌上有一把壶,两只水碗,床在靠墙的地方,几只簸箕,晾晒着霍宗琛不太识得的草药。
院子里就更简单,一圈栅栏是削尖的木头围起来的,半面院子种满了花花草草,凌霄爬到了墙头,叶片密密麻麻的,十分茂盛。西侧还有间屋子,门口挂着铃铛和纸老虎的装饰,想必是那个小丫头住的。
从院子里出去,一扇木门外边,是踩出来的一条小路,通到不远的前方,便能汇到村子里。
沈昭走后,霍宗琛从没能再踏进他的领地,如今站在这里,处处好似都能窥见沈昭生活的一点痕迹。他在院子里转了两圈,给沈昭的花草浇了些水,又去门口等。
等了好大一会儿,日头要落山了,才在路尽头瞥见一抹白色身影。霍宗琛没敢多待,回房躺下,把胳膊也放好了。
沈昭进了门,手里拎着药囊,放下后先过来看一眼霍宗琛。霍宗琛闭着眼,唇色也白,呼吸有些不稳。
沈昭抬手探了他的额头,接着皱起了眉。他倒了一碗水端来,推推霍宗琛,道:“起来喝水。”
霍宗琛缓缓睁开了眼睛,咳了一声,强作起身,不料体力不支,差点软倒下去。沈昭急忙扶他一把,叫他靠在自己臂弯了。
霍宗琛没伤的手接过碗来,大口大口地吞咽,有些狼狈,喝完哑声对沈昭道谢。
沈昭将他放下,立即出门去熬药了。
将近一天没有用饭,沈昭另外生火,煮了一锅粥。
药还没熬好,门又哐哐响起来,是阿青来了。沈昭很快去开门,阿青直愣愣要进来,被沈昭伸手拦了一下。
“怎么?”阿青有些警觉,声音不大地问他。
“霍宗琛在里面。”沈昭道。
阿青料到霍宗琛不会隐忍太久,可这一天来得太快,快到让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你就这样原谅他?”阿青眯着眼,平静的话里带着恨意。
“他受伤了,”沈昭道,“我没办法不管他。”
“你看看自己!”阿青一把捶在门上,“他是死是活又如何?沈昭,你想想自己还有几日好活!”
他一拳砸得重,沈昭朝他的手看去,阿青便将手收回,背在身后。
“阿青,我不会跟他走。”沈昭道,“你说得对,我一共没多久好活,能留在这里安稳度日便够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青偏过头去,“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再去别的地方,寻好的大夫。我每日打猎,攒了许多银钱,不愁给你抓药。”
“你知道我最怕麻烦,”沈昭说,“阿青,你不要生气,明天我便让他离开。”
“你真以为这么巧吗?”阿青道,“他不过是利用你的心软。即便你弃他不顾,他也不会命丧于此。玉县才多大,近日往来人马众多,若不是因为他,还能因为什么?为什么你能一次又一次地信任他,纵容他呢?”
“阿青,”沈昭打断他,“我任性一回又能怎样呢?”
沈昭那样的眼神,阿青没有见过,其中落寞与疑惑交织着,让他一时也无话答。
阿青抬起手,想要碰一碰沈昭,他的唇泛着白,自打见面就没有血色,他的眼睛没有神采,如平静的湖面少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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