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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渊手腕一振,长剑携着凌厉罡风横扫而去,山岳压顶般的剑气,直欲将殿宇斩裂。贺吟神色冷然,袖袍翻飞,剑势回转间,带出袭人寒气,犹如火上弄雪,将那汹涌的力道尽数冻住了。
一时间金铁交鸣声不绝,交错的灵力化作狂乱的气浪,将四周的檐柱石瓦尽数震碎。剑影翻飞,杀意盈沸,两人招招都是以命相搏。
“不愧是神君啊。”裴渊眼底阴影翻涌,语调却似闲话家常,“明明在溶洞中中了我的咒术,又为三界奔波至此,竟还能挥得出这般凌厉的剑势。”
“只是……强弩之末,就不必再硬撑了吧。小心啊,若弦绷得太紧,就会彻底碎裂开来。”
裴渊忽地扭头,笑吟吟地看向沈樾之,朗声道:
“樾之啊,你知道你家神君,正准备要为天下苍生而死了吗?”
这次,换我先走了
沈樾之原本看二人相缠得不可开交,正打算找个时机助贺吟一臂之力,忽然听到这样一句话,他都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哈哈,看你这样子,就知道神君是什么都没告诉你呢……神君啊,我早就和你说过了,要想维系一段关系,敞开心扉是最基本的。所谓道侣,就是在修道之路上携手同行之人,若是打着为了对方着想的名号,擅自做下决定,可是会做一辈子鳏夫的哦。”
贺吟心神微滞,剑势霎时一缓,便被裴渊以寸劲挑开。电光火石之间,他来不及回防,被裴渊抬手射出的光流打中,胸中气血翻涌,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沈樾之正欲上前,又听裴渊说道:“樾之,你想不想知道,神君这一个月到底在为什么而奔波?”
裴渊持剑,反手在掌心划出一道血痕。殷红的血顺着剑锋淌落,他抬手一挥,以血在空中勾勒起来。他笔势如狂风骤雨,却分毫不乱,仿佛早已在心中描摹过千万次。转瞬之间,一个繁复的古老符咒悬浮半空,符纹层叠交织,威势摄人。
“起阵——”
符咒随声猛然一震,墨色的雾气从符纹深处喷涌而出,如猛兽张口,瞬息之间吞没四周。随即,那黑雾与血色交织,伴随着震天的轰鸣,天地间的灵气被搅得混沌一团,昭示着浩劫的来临。
殿上金钟齐鸣,天光逐渐变得黯淡下来,云海翻涌,仙山摇曳。仙宫震动起来,龙柱裂开道道大缝,涌动不息的灵气被抽走,尽数朝着天际散去。
人间,城池顷刻间崩塌,凡人哭嚎四散,群山陷落,江河倒卷。魔界亦不得幸免,血月高悬,地裂火涌,无数魔族掉入火中,被生生熔炼成一抔灰,成了真正的炼狱。
仙、人、魔三界之间,积攒数百年的怨力冲天而起,天地之间,沉睡已久的巨阵被彻底唤醒,乾坤翻覆,搅得山河为之色变。
“此阵,正是我苦心筹谋多年之局。”裴渊悬身半空,墨发在狂风中飞扬,眉眼俱是冷意。
“这些年来,我以魔兽暗獒游走三界,暗中搜罗无数冤魂,皆为哺育此阵。此阵横贯三界,以魔宫、上京、蓬莱仙洲为三点基石,汲尽天地间数重怨力,早已养得圆满。我还怕这阵还不够戾,特地将天上所有的仙官都杀了入阵,想必得他们相助定能大成。如今大阵已启……还有谁能阻我?”
“神君应该也看出这是灭世之阵了吧?否则这一个月来,你何必忙着在到处下封印。可惜那只是白费工夫,因为此阵一旦全开,便是天道亲临,也无法使其停下!”
沈樾之在剧烈的摇晃下几乎站不稳,他勉强扶住了一根柱子,拧眉看向裴渊,喃喃道:“疯了……你真是疯了……”
贺吟先是凝眸望向沈樾之,眼底闪过一抹痛色。再转过头时,他神色自若,已然将所有的留恋都收了起来。
狂风将贺吟衣袂吹得翻飞,他站得修直,宛如一座不动的孤峰。虽是仰视,但他看着裴渊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蝼蚁,随即淡淡一笑道:“天下无事不可破,此阵,并不难破。”
这般轻蔑的态度显然让裴渊略感恼火,他冷哼一声,“是,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的——除非神君愿以全身神力来净化怨力。若是别人,肯定不会这么傻的,但若换了神君,倒真不好说呢!”
说到这里,沈樾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灭世大阵以怨力为源,这天底下,只有贺吟的神力能彻底净化怨力,使此阵停下,但代价就是神力枯竭,身死魂消。
贺吟身为三界唯一的神祇,神力滔天,裴渊十分忌惮,也知道若要对他下手,贺吟绝对不会坐视不理,所以必定要用个法子除去贺吟才行。
若是贺吟选了他,那就要弃天下众生不顾,眼睁睁看着三界陷入浩劫;若是贺吟选了苍生,那便要舍生忘死,再也护不住他……到了那时候,裴渊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这是精心设计的死局,亦是一场恶毒的阳谋。
沈樾之此刻当真是恨极了,他额角青筋暴起,化出一把长刀便要冲上前与裴渊拼命,可裴渊却轻巧地避开了——他既能杀了整个仙界,便能证明他的修为之深其实并不逊色于贺吟的。
但裴渊心里也清楚,对上贺吟与沈樾之一起来,他大概还是吃不消的。于是他徒手在空中撕出一道裂缝,趁危机到来之前扬长而去。
仙界只余下坍塌的巨响,和一句回荡在空中的话:“好了,樾之,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用这段时间同神君好好道别吧!”
沈樾之欲要飞身去追,却被贺吟拉住了手臂,他回头,见贺吟摇着头道:“不必追了,他已遁入道场,我们找不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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