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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璃若适时补充:“所以爹爹和娘亲才要想办法,让漕运更顺畅,让货物往来更快,这样,百姓需要的东西能及时送到,价钱也会更便宜些。那些脚夫伯伯,也能少扛几趟,多挣些钱养家。”
数日后,车队抵达此行第一个重要目的地——位于江淮交汇处的重镇,清江浦。此地扼守漕运咽喉,是观察新政成效的绝佳窗口。
清江浦的“惠民仓”前,车水马龙。巨大的粮仓依河而建,白墙灰瓦,气象森严。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皆是附近赶来购买春播占城稻种的农人。队伍虽长,却秩序井然,无人喧哗拥挤。仓前空地上,几个惠民商行的伙计正支着桌子,大声宣讲着占城稻的种植要点和新法借贷的章程,语言朴实,听得农人们频频点头。
萧云铮与殷璃若并未惊动地方官,只带着做富商打扮的随从和一双儿女,混在人群中静静观察。
“爹爹,娘亲,他们卖的是什么种子?和我们平时吃的一样吗?”皎皎好奇地看着农人们小心翼翼捧着的、用油纸包好的稻种。
“不一样,皎皎。”殷璃若蹲下身,指着粮仓门口悬挂的巨大木牌,“看那上面写的字——‘占城新稻,穗长粒饱,耐旱高产’。这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找来的好稻种,比我们以前种的稻子,能多打好多粮食。”
“多大粮食?”承烨仰着小脸,认真地问道,“那……是不是以后就不会有人饿肚子了?”
稚嫩的童言,却直指核心。萧云铮心中微动,大手轻轻按在儿子头上:“阿曜说得对。多打粮食,大家的日子就能好过些。爹爹和娘亲,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都在为这个努力。”
这时,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拿着账册从仓内匆匆走出,与门口负责维持秩序的伙计低声交谈了几句,手指在账册上快速点划着,似乎在核对数目。那拨动算盘珠子的手势,快如疾风,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
殷璃若的眸光不易察觉地一闪。这手法……竟有几分殷家老账房的影子!看来惠民商行在各处扎根,确实吸引了不少真正有本事的人。
离开惠民仓,一行人又来到清江浦最大的码头。这里更是繁忙无比。巨大的漕船首尾相接,如同水上的长龙。码头脚夫们喊着整齐的号子,将一袋袋粮食、一捆捆布匹从船上卸下,又或是将本地的特产装上即将北上的船只。穿着统一号服、袖口绣着“惠”字的商行伙计穿梭其间,登记、引导、协调,显得井井有条。
“看,那就是漕运新法推行的‘分段接力’。”萧云铮指着码头上划分清晰的不同区域,低声对殷璃若道,“长程漕船只负责大段水路运输,到了枢纽码头,由本地更熟悉水情的小型船队接驳转运至周边府县。省去了大船辗转小河港的损耗和风险,效率确实提升不少。”
“嗯,损耗账目上也看得出,比往年同期降了接近两成。”殷璃若点头,目光扫过那些忙碌却显得颇有章法的场面。然而,她的视线很快捕捉到码头角落几个蹲在一起歇息的脚夫,他们脸上并无多少喜色,反而带着愁苦,正低声抱怨着什么。
“……新法是快,可这‘惠’字头的船和货越来越多,压价也狠!工钱反而不如以前了……”
“……就是,规矩还多,动不动就罚钱!累死累活……”
细碎的抱怨声被码头的喧嚣淹没,却清晰地落入殷璃若耳中。她与萧云铮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新政虽好,如何平衡效率与底层劳力的生计,依旧是道难题。承烨也似乎听到了只言片语,小脸上露出思索的神情,小手无意识地抓紧了父亲的衣角。
上元节过去不久,清江浦一年一度的元宵灯会还在持续,虽不比京城宫宴的恢弘,却别有一番人间烟火的热闹与鲜活。
帝后一行彻底融入了这滚滚红尘。萧云铮一手抱着兴奋得小脸通红的皎皎,一手紧紧牵着殷璃若。承烨则由雨浓护着,好奇地东张西望。街道两旁,各色花灯争奇斗艳:憨态可掬的走马灯,活灵活现的鱼龙灯,精巧别致的莲花灯……流光溢彩,映照着游人如织的笑脸。叫卖声、嬉笑声、猜谜声、丝竹声,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爹爹!那个!小兔子灯!皎皎要!”皎皎指着不远处一个摊位上雪白可爱的兔子灯,急急地摇晃着萧云铮的胳膊。
“好,买。”萧云铮含笑应允,抱着女儿挤过去。堂堂帝王,此刻只是个满足女儿心愿的寻常父亲。
殷璃若则带着承烨在一个猜灯谜的摊子前驻足。一盏绘着江河漕船的灯笼下,悬挂着谜面:“江河湖海做道场——打一字。”
承烨仰着小脑袋,努力辨认着灯笼上的字,小眉头紧锁,显然被难住了。
“阿曜,想想我们今天去了哪里?看到了什么?”殷璃若轻声提示。
“码头……大船……运东西……”承烨喃喃着,忽然眼睛一亮,指着灯笼大声道:“‘漕’!是‘漕’字!”
“小公子好聪明!”摊主笑着取下灯笼递给承烨。
承烨抱着那盏小小的漕船灯,小脸上满是初尝思考与成功带来的喜悦光芒。这盏灯,或许比任何御赐珍宝,更能在他幼小的心灵中,留下关于“漕运”最初的、鲜活的印记。
皎皎得了兔子灯,心满意足,又被旁边飘来的香甜气味吸引:“娘亲,香香!甜甜!”
那是吹糖人的摊子。晶莹剔透的糖稀在老艺人手中千变万化,化作飞禽走兽、花果人物,引得孩童们阵阵惊呼。殷璃若给两个孩子各买了一个,皎皎的是只展翅欲飞的小凤凰,承烨则选了一匹昂首嘶鸣的骏马。两个孩子举着糖人,小口小口珍惜地舔着,甜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笑容比满街的灯火还要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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