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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莲时再看后台,张贾拿了一支笔来,把东风的分数改成了六点五分。
东风勉强晋级,议论声这才弱了些。卫真却不依不饶,又大声问了一遍:“为什么是这个分数?”
佚名不睬他,傅莲时心知这分数完全是张贾操纵的,质问也没有意义。扯了扯卫真道:“我们下去吧。”
谁知他一扯之下,居然没把卫真扯动。贺雪朝见势不妙,作出谦逊的样子,换了种办法问:“佚名老师,我们怎样才能提高水平?”
这一轮比赛本没准备问答环节,张贾一时也掏不出台词。
举了一会儿话筒,佚名说:“你们选曲太简单。”
东风选了一首高云写的朋克曲子,鼓是主导,直接热烈。吉他和贝斯旋律不突出,但这是为了让位给复杂的鼓点。贺雪朝又问:“哪一方面太简单?”
“你们乐队成立之初,参加过一所中学的校庆活动,”佚名思索道,“贝斯手是那所学校的学生,对吧。”
傅莲时说:“对。”佚名找到把柄,笑道:“那场演出我就看过,你们的问题一点儿没变。贝斯手缺乏经验,技巧也不成熟。乐队短板太明显,是走不长远的。”
卫真气得不行:“你压根是胡说!”
佚名提高声音:“贝斯手拖了你们后腿!”
傅莲时反而隐隐地高兴,悄声说道:“就让他说吧,我们走了!”不容分说把卫真扯下台。
走下楼梯,卫真仍气愤道:“为什么把我拉走?”
傅莲时说:“他以前也讲过你坏话,不见得你多么生气。既然知道是胡说,就没必要和他讲道理了。”
卫真道:“杂志上写就写了,现在他做评委,现场点评出来,不懂行的观众也会当真。”
曲君凑热闹说:“‘飞蛾’带出来的贝斯手,他也看不上吗?”傅莲时呛道:“飞蛾一天也没教过我!”
“别吵啦,”贺雪朝说,“那个佚名,他不给理由还好。现在说东风贝斯不行,我们就有办法反驳了。”
佚名对东风的看法还停留在校庆演出,认为傅莲时是初学者,还要兼顾学业,不可能练得多么好。
但傅莲时的琴艺已经今非昔比了。只要下一轮比赛,东风能展现出贝斯技巧,佚名的谎话当然不攻自破。
傅莲时又将题词板的事情讲了。知道东风本来评的是五点五分,直接淘汰,卫真更气得七窍生烟,脸涨得通红。几支关系好的乐队听到了,也都很为他们愤慨。
贺雪朝说:“但我觉得这是好事。”
卫真说:“什么意思?”
贺雪朝于是分析:“张贾临时改分数,是因为观众有情绪。他比较忌惮这个。”
“为什么?”卫真说,“又有什么用?”
贺雪朝笑道:“比赛目的是捧龙天。如果黑幕太明显,大家反而看不起龙天,把龙天名声捧坏了。他要保证表面上公平。”
卫真说:“给我们打五点五分,这是哪门子公平!”
贺雪朝又笑道:“所以改多了一分嘛。”
下一轮比赛,四支乐队重新抽签,两两决胜,仍然只有赢家能进入决赛。东风又没抽中“龙天&参商”,抽中了另一支乐队,名字叫“1990”。
虽然叫这个名字,乐队却是跟昆虫差不多时间创立的,当初也在艺术村生活过,是名副其实的老牌乐队。
他们跟参商有一点相似,中途也因缺钱解散过,直到最近才重组。打算靠比赛争取一些新听众,尽量多坚持几年。
1990是键盘手为主导的乐队,带有电子元素,曲风有些像“黄色魔术交响团”。
这样的风格在内地、港台都极为罕见。赛前大家推测,龙天、东风之后,第三名应当就是1990。
碰上东风,1990自忖进不了决赛。为了不留遗憾,在这一轮就把成名曲唱了。
东风则没换选曲。他们选的曲子叫做《跳舞》,是赢过青龙之后写的。傅莲时迷上弹即兴的感觉,最后空出一段贝斯lo的空间,专门让他自由发挥。《跳舞》放在这一轮,再好不过用来反驳佚名。
自从不用上学,傅莲时有无穷无尽时间练琴。像曲君改编的《新世界》,年前他还觉得为难,现在愈来愈娴熟,弹起来如臂使指地轻松。
比起鼓和吉他繁复的加花技巧,贝斯更低调、优雅,考验演奏者的稳重和律动,也考验现编旋律的乐感与储备。
飞蛾是极看重编曲的贝斯手,傅莲时为了追随飞蛾,这半年做了小几百首编曲练习。
一些旋律当时没有用上,刚好适合弹即兴。还有一些旋律是弹到此地,自然而然从心中滋生出来的。他只比观众早知道一两个乐句,有时是一两个音。不是临场听见,如何解释你追我赶的激情?
一首三分多钟曲子,末了弹成五分多钟。不仅观众听得热情澎湃,傅莲时自己也弹得满头大汗。
这是《跳舞》创作成曲以来,他发挥得最好的一次。
演完了,没有休息时间,张贾将两支乐队都请上台。左手是东风,右手是“1990”,又请台下评委立刻打分。
今天射灯开得格外亮,傅莲时热得要命,一直偷偷抬袖子擦汗。高云问他:“你很紧张么?”
评委正在讨论,一人坐在正中,守着花名册,旁边众人交头接耳,还有几名评委一直看佚名,不知在说什么。看在傅莲时眼里,活像会动的《最后的晚餐》。
他说:“不紧张。没什么可紧张,都定好了。”张贾似乎看了他一眼。
“真的吗,”高云说,“我要紧张死了,我手心全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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