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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桂娘仍道:“确是玩乐,倘或信不过时,也只得由你便了。”
方宝璎却把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转,笑道:“倘或不实对我说了,待我与你阿姐成亲那日,休想教她踏进我房中半步。”
沈桂娘急忙忙抬眼,冷不防跌进个促狭鬼的笑涡儿里。
她自知推阻不过,只道:“我实对你说来,你却不得与我阿姐说知。”
方宝璎点头应承了,沈桂娘方将当日情形细细说来。
只听沈桂娘道:“前晌我打竹林子边过,老远觑见个同窗,扎堆儿挤眉弄眼。待我挨近些,登时闭了嘴,都不言语。待我再行出去,却又说笑起来。”
她愈发将声气低下去,又道:“转回学房时节,又撞见几个同窗围着描画耍子。待要凑前瞧个分明,她几个倒转来转去,一发遮遮掩掩,偏不教人觑见了那画去——”
话音未落,但见方宝璎柳眉倒竖,将手往石桌上一拍,怒声道:“端的欺人太甚!你便新入书院,不与你多加照拂便也罢了,怎的这般作践人来?”
她哄着沈桂娘把那起人姓名一五一十报来,又与沈桂娘执了手道:“桂娘妹妹莫慌,明日我便去书院,且与那起子轻骨头的理会。”
翌日,方宝璎果然早早梳洗了,与沈桂娘同往书院里去。
入得书院,两个并肩直奔惜时斋而去。
行至那岔路之上,方宝璎只道:“桂娘妹妹且回学舍温书去。”
沈桂娘待要不从,早教她搬过肩头道:“再要磨蹭,仔细我往你阿姐跟前递话,说你在假山石后抹泪。”
沈桂娘只得悬着心去了。
方宝璎踱到惜时斋前,把衫袖正了一正,昂首挺胸撞将进去。
她眼瞅着七八个学子摇头晃脑念酸文,心火直蹿天灵盖,断喝一声:“都与我住了口!”
满堂鸦雀无声,七八张面孔齐刷刷望来,个个瞠目结舌。
只听得前首那生得长脸的学子道:“料是睡迷了眼,竟见得方学子也来用功,稀奇,稀奇。”
方宝璎只呛声道:“有甚稀奇?”
她劈手夺了那长脸学子手上书卷,煞有介事掀了几页,又啪地掼在书案上,冷笑道:“你们这起子轻骨头货色,尽日仁义道德的念着,背地里倒惯会干些作践人的勾当,怎的却不稀奇来!”
后头一个生得宽肩的学子听得这话,霍地立将起来,却道:“方学子这般说话,却好没道理,我们几曾干下这等勾当来?”
四下里一时附和起来。
方宝璎只道:“敢做却不敢认么?”
她将眼风往东边个学子面上扫过,问道:“前晌竹林子边上扎堆儿嚼沈学子舌根的,不是你等,却又是哪个?”
那几个闻言如此,一时面面相觑。
方宝璎见得此状,愈发将火头旺了,又指着西边个道:“她几个舌头教猫儿叼了,你几个在学舍里描画时节,偏遮遮掩掩的,存心避了沈学子,却要怎生狡辩来?”
那长脸学子听得这话,猛地一拍大腿道:“感情方学子却错会了意!”
那宽肩学子接过来道:“那日竹林子边上,原是为商议诸般事宜,张罗下一个文曲雅集来,专与沈学子接风洗尘,添个好彩头。不与她说知,原是为讨个意外之喜。”
方宝璎吊起半边眉毛,犹自疑道:“办个什么集子,却要这般鬼鬼祟祟的?”
那长脸学子道:“原想与方学子也递张帖子,偏你连日不曾到得书院中来。”
她一面说时,一面从书箧里抽出一轴画卷,抖将开来,又道:“凡十五岁前考进书院的,都是文曲星跟前的仙童。我们这些老腌瓜与她作个雅集,沾沾她身上文气,原是书院旧例。”
方宝璎“嗳哟”一声,却是通红了面皮,跌足嗔道:“这般好事,偏要绕得人肠子打结!”
众人一时大笑起来。
方宝璎打眼将那画卷一瞧,上头原是个北斗七星的图样,却尚缺得两颗辅星,便问道:“那日学舍里,你们便是描画这个图样么?”
众人称是,方宝璎便又笑道:“这处还缺得两颗星,我补上便了。”
众人与方宝璎取了笔墨,只见她提了笔,气昂昂蘸饱了墨,那架势好生胸有成竹,落笔处却似蚯蚓找娘,七歪八扭,好不成样子。
一时满堂笑浪掀顶,方宝璎只嚷道:“定是这桌腿瘸了,且再来过!”
她提笔待要再添,忽听得那宽肩学子道:“沈学子来也!”
众人一齐看去,正见得沈桂娘立在门槛外头,兀自舒头探脑。
方宝璎忙撂了笔,迎将上去,把她拽进屋来,只道:“桂娘妹妹休要慌张,原是这群老腌瓜作怪。”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细细将首尾述了。
众人亦是乱哄哄作揖,七嘴八舌道:“却是我等不防头疏忽了去,倒是唐突了沈学子,万望原谅。”
沈桂娘只红了脸,正抿嘴笑时,却见那长脸学子指了画卷道:“尚缺得尾梢一颗星,却合该正主儿来添彩。”
方宝璎喜道:“正该如此!”便与众人一齐将沈桂娘拥到案前。
沈桂娘提了笔,顺着方宝璎那歪藤蔓也似的线头,三勾两抹便成了北斗连珠。
众人皆拍手喝彩起来,与沈桂娘约下两日后夜间文曲雅集耍子,方各自散了。
方宝璎与沈桂娘两个携了手出来,行至那岔路之上,便要别过。
却见沈桂娘正了颜色,朝方宝璎深深拜了一拜道:“今日全仗方世姐周全。”
方宝璎忙把她扶将起来,笑道:“怎的却行起这般大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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