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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皆欢喜不已,忙定下揭匾日子,与各家散了请帖,不在话下。
捻指过了数日,正是腊月十五,黄道吉日,众人定下揭匾开学之时。
行会各家东家管事、在传习所中做事的教习帮工、招揽来的学徒,甚或得了消息赶来瞧热闹的街坊,此时皆乌泱泱挤在门首空地上。四下里人声鼎沸,端的是一番热闹景象。
那新制的乌木黑漆大匾,此时正悬在门首,蒙着一方红绸,只待吉时。
沈蕙娘与方宝璎早早到场,此时正指挥帮工陈列茶水点心,却见那秦修慈掌柜领着个管事过来叙话。
那管事是夏银凤府上来的,见了两个,忙不迭见礼。
沈蕙娘与她递茶吃了。方宝璎向四下里一瞧,却并不见夏银凤身影,便问道:“怎的只你一个来此?总理事可来了不曾?”
那管事作揖答道:“家主今日染了风寒,身上不爽利,实难亲临,万望海涵。”
说着,递过一封贺银来,口中少不得又告罪一回。
沈蕙娘与方宝璎心中明镜也似,当下也不点破,只收了礼,打发那管事回去相谢,也便罢了。
方宝璎只道:“她不肯来时,我们倒还自在些呢!”
便是丢开夏银凤之事,仍与沈蕙娘一齐看顾场上诸事。
待得迎着吉时,众人往院中拜过巧神娘娘,便一齐到门首来,先热热闹闹放了一回鞭炮。
众人一早定下,由沈蕙娘揭匾。待鞭炮声止了,她便上前来,一手将那匾额上红绸扯下。
端见门首一方乌木黑漆大匾之上,写就金光闪闪数个泥金大字,正是“越州绣行传习所”。
众人皆抚掌不已,四下里登时欢声雷动。
却见那罗习善掌柜也上前来,向沈蕙娘一拱手,朗声笑道:“传习所今日开学,多托赖沈管事一片慈心。何况沈管事这等手艺、为人,越州城中谁人不晓?正合与我们作个榜样。我且代众位学徒,与沈管事求几句指点话儿,日后起居学艺,心中也有些底儿。”
众人听了这话,皆应和不迭。沈蕙娘再三辞让不过,只与众人深深一礼,方起了话头。
但听沈蕙娘将少时学艺经历,从头至尾,娓娓述说一遍。末了道:“列位姐妹,从前皆如我当年一般,有些困苦之处。今日建起这传习所,列位便有瓦遮头、有衣暖身、有食饱肚,再不消受那等没着落的苦楚。”
她把眼向众人面上一扫,语气愈显出几分恳切来,续道:“惟愿列位姐妹,珍惜此番良机,莫怕苦累,用心学艺。日后学成时,也有个立身之本。不拘进别家庄子做活,或自家开个小铺,皆是堂堂正正的活路。”
沈蕙娘一番话说来,端的情真意切。台下许多新学徒,此时已是低头垂泪。便是那瞧热闹的街坊,亦有不少唏嘘感叹。
尤是方宝璎,早将一双眼定在她面上。她相循看去时,正与方宝璎四目相对,便见其中满目柔怜关切之情。一时心头微动,暖意悄生,忙招呼众人往院中用些茶点,便往方宝璎跟前来。
正行间,她余光里却瞥见后头人群中,正有个锦衣之人离去。并非行会同业,瞧来也不似寻常百姓,却有几分面熟,倒似曾在昌平侯府上见过。
尚不曾如何留意,方宝璎早赶上前来,扯住她衣袖说话。她也便只瞧向方宝璎,抛开那人去了。
且说揭匾既毕,这传习所之中,自是热热闹闹开学授艺。传习所中众人,安排教习、分发物料、整顿内务,皆尽十二分心力,故而日常诸事虽是繁杂,倒也顺当,不曾有甚岔子。
直至这一日,传习所中范大娘,专一管待厨下的,却寻着沈蕙娘与方宝璎,满面上尽是焦急之色,只道:“可了不得!厨下这几日,端的闹了耗子精了!隔三差五,夜里便丢些肉食、果子,虽只足一两人食量,可日日如此,倒搅大家没个安生!”
方宝璎奇道:“可是有盗贼么?”
范大娘答道:“我们已各处瞧来,那门锁皆是好的,窗棂也全没撬动过,真个是怪事!”
沈蕙娘道:“倘或是盗贼,厨下也有些值钱物事,怎的倒只偷些须吃食?”
三个说道一回,到底没个头绪,沈蕙娘便与方宝璎一齐,随了范大娘,一迳往传习所中来。
几个才进门首,却早听得厢房那头一阵喧嚷,一时忙快步进了院子。
但见西厢廊下,乌压压一圈学徒,正将个瞧来面黄肌瘦的学徒围在中间,七嘴八舌间,皆是神情激愤、声气严厉。有那激动些的,竟是上手拉扯。
那教众人围住的学徒却只是抽泣,身子抖得筛糠也似。
见此情状,方宝璎早断喝一声:“都与我住了手!”
众人见得管事驾临,方才稍稍静些。然而面上颜色,却是半分未改。
几个步近了,方宝璎便问道:“好端端的,怎的倒吵嚷起来,还这等拉拉扯扯的?”
一个生得招风耳的学徒忙答道:“沈管事、方少东家,我们正捉着贼呢!”
沈蕙娘问道:“贼却在何处?”
另一个生得泪痣的学徒便伸了手,指着人堆中间那面黄肌瘦的学徒,只道:“正是黄春喜!她夜里总鬼鬼祟祟溜出去,白日里学艺时,又总一副懒怠样子!算算厨下丢东西的时辰,她正往外头溜呢!倘或不是她时,却又是哪个?”
那招风耳学徒也道:“传习所好吃好喝地管待我们,她倒这等手脚不干净,净做些腌臜勾当!这等败德行的贼骨头,合该拿她见官去!”
众学徒听得这话,皆附和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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