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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肩而过的人接踵而至,江修却怔怔站在原地,像是被什么缠住了脚步。他觉得或许是
那个灯笼烧得太炙热,否则他为何此刻还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四处乱窜呢?
又或许是徐怀霜,嗯,是徐怀霜的脸太热,他顶着徐怀霜的脸顶习惯了,一时换回来了也不习惯,将在那具身体里的热一并给带了回来。
江修胡乱想着,也逐渐发现,不管他从哪种角度去想,总有一根线会悄无声息牵着他去看彼时坐在廊下的徐怀霜。
打更的更夫拖着步子走来,重重挥响了梆子。
很奇怪,江修的一颗心脏,也在此刻重重一跳。
痕迹
江修一下又一下抚着嘴唇,像在感知唇上残存的柔软,又像在确认什么,要将在唇上作乱的东西给抓住。
不过要论个具体,他也只能摸到零星半角,说不清楚,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月色无尘,江修没脸没皮笑一笑,重新迈开脚步,轻巧避开了宵禁时负责巡查的护城军,瞟一眼巡捕屋紧闭的门,悄无声息蜇进黑暗。
李承瑜狼狈跌靠在巡捕屋的临时牢房里,身上那件为了走门路而买的湖绿圆领袍也弄得脏兮兮,他沉默垂着眼,盯着袍子上的暗色,觉得自己与之比起来倒是很相似。
都是一捧被嫌恶的灰,叫人随意掸一掸,顷刻就会消亡。
此刻倘若说不怕,那是自欺欺人。
他没想得罪谁,而今也想不明白得罪过谁,唯一能确定的是那郸家兄弟是有备而来。
县学的老师给学生们高谈过澧朝官律。
他若因此被定罪,哪怕是要不了他的命,这辈子,在仕途上也无望了。
谁来救救他呢?
李承瑜越是往远了想,心中越是打鼓。
牢狱岑寂,大约是盛都近来犯事的百姓少,李承瑜这一排牢房竟只关押他一人,也是因为人少的缘故,李承瑜欹在门后,竟听清了一道极轻的脚步声。
像是鬼魅,忽地停在他的身后。
李承瑜僵着脖子转背,看清来人面庞后又往后狼狈一跌,“你、你!是你!我不是故意要冒充你的干弟弟!”
来人停在门外,垂着下颌看着他,幽黑的眼眸中带着沉沉戏谑,那样危险的目光叫李承瑜倏然觉得自己像只猎物,而这人却是山林间经验老道的猎手,目光化作了一把锋利的刀,缓缓扫量自己,像是在斟酌该从哪里下手,才能割开他的咽喉。
李承瑜一霎惊得要去喊人,“来!”
话刚从嘴里往外蹦,就陡地被他一个噤声的手势打断。
江修懒洋洋竖起一指,散漫一笑,“你要将人给喊来,就别想再出去了。”
李承瑜防备往干草堆上退一退,紧闭着嘴不说话,只牢牢盯着江修。
江修挪出一直反剪在背后的胳膊,把串在一起的牢房钥匙往李承瑜面前晃一晃,“你倒是有胆量,敢胡吠,说是我的干弟弟,我倒也欣赏你。”
说着把钥匙往那头一扔,“先前在外面,不好救下你,你自己开门出来。”
李承瑜半信半疑捡过钥匙,试探着往锁眼里钻,果真将牢门给打开了。
他大喜过望,对江修的话信了三分,将钥匙丢在草堆里,像模像样朝江修一拱手,“我在来盛都的路上听人说起将军的事迹,这才心生仰慕。”
江修很是和煦勾着笑,轻拍一下他的臂膀,“我既当官了,就不好在明面上救你,走吧,事不宜迟,先随我出去。”
李承瑜抹一抹鬓边汗湿的乌发,十分谨慎地跟在江修拐了一条路出巡捕屋。
待得重见月色,李承瑜适才放下些许戒备,江修又细细问了他来盛都的缘由,以及如何会得罪盛都城里的人,李承瑜想着先前在桥边,他的秘密都给抖落出来了,便也不隐瞒,都小声给说了。
“你在老家的那些都不叫事,”江修带他拐进一间不起眼的客栈,“我原先是个山匪,也没少干坏事,喏,在这儿凑合一晚。”
踏进落脚的屋子,李承瑜总算是放下心来,于是便也一口一个干哥哥叫着,过去半晌,又眼眉惆惘叹一口气,“干哥哥,你将我救出来了,官府不知道,若是叫人发现我不见了,岂不是会四处搜查我。”
江修瞧着便像一位好兄长,稍一踌躇就转背出去。
再进来时提了个鼓囊的包袱,搁在桌上抬一抬下颌,示意李承瑜打开。
李承瑜一眼望去,见都是远走时需要的衣物与干粮,不由一怔,“干哥哥?”
江修屈指叩一叩桌面,仔细嘱咐道:“你干哥哥我做山匪时,和隔壁山头的天狼寨寨主是过命的关系,我方才将巡捕屋的人给放倒了,他们一时半会醒不来,天不亮城门便会开,我送你出城,出了城往北走,走到一处山脚下能看见几块狼腾图案的木牌,便是到天狼寨了,你只需与天狼寨的人说清身份。”
“说是我的干弟弟,他们会好好招待你的。”
“待风头过了,我再想法子去接你。”
李承瑜很是不想再轻信旁人,可他早已没有别的门路,也没有别的办法。大约是山匪这两个字太容易叫人往坏处想,李承瑜便觉得江修这位山匪出身的将军又变得莫名可靠起来。
于是便抱着包袱点了点头。
辗转打着盹儿挨过冷寂的夜,客栈后厨散养的鸡嚎叫几声,江修便推一推李承瑜的肩,示意他该出城了。
行至城口,李承瑜始终低着脑袋,唯恐叫护城军认出他平平无奇的脸,临走时,便一步三回头窥着站在拐角的江修,小声道:“干哥哥,你可要记得来接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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