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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
把孩子抱起来,妇人看着怀里的女儿:“多多,还不快跟哥哥姐姐说谢谢。”
“谢谢锅锅几几。”
小女孩年纪小,说话不是特别利索,小脸裹在斗篷帽子里,摇头晃脑,别提有多萌了。
人都走了,程望还盯着瞧,平安觉得甚是奇怪:“你怎么了?”
程望转过头,视线移回来:“其实…我也有个妹妹。”
不知为何,平安感觉这句话从程望嘴里出来,显得十分沉重。
“妹妹?怎么从未听你说。”
“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程望开始神游,记忆见缝插针填满他,“我妹妹比她还小一点,眼睛像黑葡萄一样水汪汪的,笑起来的时候,还有虎牙,很可爱。”
“可惜,没办法听她叫我一声哥哥。”程望眼神暗淡。
平安带了几缕疑惑:“为什么?”
难道是他父母离婚,把妹妹带走了?
“死人要怎么长大。”程望没有起伏的声音,却像给平静的海面扔了个重磅炸弹。
“啊!”平安脑袋轰地一下,“怎么会这样?”
“从前我们一家也有几年美满日子,直到七岁那年,妹妹出生了。”程望垂着脑袋,低沉的嗓音透着颤动,“当年我爸生意场上得罪了人,可能被逼急了,那人买通月嫂,趁着家里没人把我妹抱走了,对方没拿到赎金前是不会伤害她的,他怕冻着我妹,给她盖了被子,但就是这床被子闷死了她。”
“从那之后,我妈就变了,像换了一个人,起初只是伤心欲绝,之后开始恨我爸,恨我,怨憎全世界,每天都要喝个烂醉,发酒疯。记得小时候她总要变着花样给我做便当,同学们很羡慕,可后来,我再也没吃过她做的饭。”
“我爸说她是个泼妇,受不了她,少年夫妻就这样走到相看两厌。离婚没多久,我爸娶了他秘书。我妈也丢下我远赴德国,嫁给了大她十岁的教育家。”
程望脸色不太好,陡然的胃痛让他呼吸都粗重起来,他从口袋掏出胃药,就着手边的温开水服下一颗。
“你还好吗,用不用去医院?”
程望咬住下唇,摇了摇头:“没事,已经吃药了,等会就好。”
“你的胃病也和你父母有关?”平安忍不住好奇。
疼痛缓解了点,程望半阖起眼,默然几秒说:“各自有了新家庭,就把我扔在一边自生自灭了,身边只有住家的保姆阿姨和司机。我想让他们回来看看我,就想出绝食的办法,想着总不可能真狠心看我饿死吧。”
“事实证明,他们就是狠心。”程望无奈笑了下,唇角勾出自嘲和苦涩,“起初我爸还知道哄哄我,到后面心思全放在新的家庭上,也就不耐烦了,责备我任性不知足,就连保姆阿姨也说,啊望,你有点太任性了。而我妈人间蒸发一样,连一通电话都不曾打来。”
“难怪那天说你不知足,你会生气。”平安看向程望,轻轻开口,“阿姨以前是怎样的人”
“她?”程望音如闲谈般,说出这个字后又停顿了会,“她是个插画师,不知道你看没看过《尼尔和彩虹小镇》的绘本?”
讲述的是小男孩尼尔和妈妈生活在彩虹小镇的故事,当年绘本还入选了儿童必读书籍排行榜。秦月给平安买过,每天晚上她都要吵着秦月给她读一遍才肯入睡。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这本故事书有爱与温暖,小时候她还向往,如果能和妈妈去彩虹小镇生活该多好。
“所以尼尔是你?”
程望“嗯”了声:“是她送我的生日礼物,这些年她在物质上尽力弥补我,的确给了我很多,但在我眼里,远不及那本绘本。”
有些人来得太晚了,一旦错过最需要的时候,再出现就没有意义了。
絮雪还在下,参差错落一片的白色世界里,冰冷的湿气结成凝水。
程望情不自禁伸出手,在玻璃窗上画下什么:“平安,这世上大部分人任性其实是为了试探能否得到爱。”
平安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窗户上即将又被霜雪覆盖的爱心,以及程望眼睛在镁光灯下泛着的水光。
走出火锅店,冰碴儿裹挟在冷风中,如同无形的刀刃刺骨,平安拉紧衣领,程望侧头瞧她:“谢谢你今天愿意听我说那么多废话。”
“谢什么?我们是朋友啊,”平安肩膀撞了下他手臂,“干嘛那么煽情。”
程望失笑:“不早了,该回去了。”
平安不知道看见什么,有点兴奋:“程望你看,倒计时了。”
火锅店隔着广场就是护城河,远处高楼上的led显示屏已经开始倒数,卖烤红薯的小贩喊出悠长的叫卖声,孩童拿着气球跑来跑去,除夕夜,人间热闹的不似凡尘。
“走啊,”平安拉着程望加入其中,“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四周人声鼎沸,在最后的十秒钟时间,所有人一改之前的屏息等待,都跟着数字喊起来。
“--10、9、8。”
“--3!”
“--2!”
“--1!”
最后一声落下,零点的钟声响起,烟火升空的轨迹像一条银线,在星光淡薄的夜幕里,争先恐后绽放出各色各样的花,层层叠叠,璀璨多彩。
人群欢呼声此起彼伏,河面悬着一轮清冷的月。
明明灭灭的光影中,平安看向程望,忽然踮起脚,抬手一下下摸他柔软的发,声音比春天的樱花还要温和:“程望,辛苦了,谢谢你把自己养的这么好。”
程望被她的动作弄得瞬间不知所措,眨眼的速度变得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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