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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字像一柄利剑,捅进心脏里毫不留情。方与宣死死盯着他。
丛风不忍看到那样的目光,方与宣从来没这样看过他,激烈的、痛苦的,叫他也心里难受,难受得呼吸不上来,可越难受,越涌出一股病态的快意,他偏要血淋淋地把话问个明白。
“我们分开八天,你从没有和我讲过你在做什么,一个人扫墓,一个人去福利院见朋友,一个人熬通宵加班,这些都是我从别人口中听来的,我试着问你,你依然只字不提。现在你病了,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病的,因为什么生病。方与宣,离开了我,你的生活不会出现任何变化。那我呢?”
他说得无情,讲的是事实,却歪曲了本意,方与宣咬紧牙,口中尝到了血腥味。
说出来的话是双刃剑,将两个人都刺得遍体鳞伤,可丛风最不怕受伤,他还要说:“我给你设了特别提醒,除了在审讯室里,哪怕你凌晨做噩梦醒来发的消息,我不超过三分钟就会回复,可你真的在乎吗?你在意的是我、我们的感情吗?哪怕是朋友,也该有来有回才能长久。你在乎的是从前的遗憾,你对我的在意,只是因为曾经有遗憾而已。”
方与宣终于动了,他两只眼睛红得能滴血,从齿间挤出两个四分五裂的字眼:“而已?”
他一把抓住丛风的衣领,抖得几乎将布料扯破:“你觉得那是‘而已’?”
他鲜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刻,可此时方与宣整个人都像被风撕碎了,他话中含着恨意,来自百年前,来自开始做梦后的每一天。
“丛风,你知道你死了之后,我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吗?”
【作者有话说】
太难写了这里,周四更,后面争取日更
◇
我什么都没有了
第一次开诚布公地将前世今生的纠葛摊开来,却是这样惨烈的对峙,两人声音都不大,听来却是撕心裂肺。
丛风怔怔望着方与宣,钳在他肩上的手忽然松开。他甚至听不清自己的声音:“……我知道,我在梦里看到了。”
“你不知道。”方与宣死死拉着他的衣领,使劲将人拽得半跪在床边,“你在梦里看到,不可能和我感同身受,因为你知道梦醒了就好了,醒了就什么都能回来了,可我不知道,丛风,我那时候什么都没有了!”
——都没有了。
方与宣被气得鼻子都不塞了,他从未如此刻般思维敏捷:“你凭什么现在问我这些话?我喜不喜欢、在不在意,你自己不清楚?”
讲到此处,他怒意更盛,不知哪来一股力道,将面前人掀倒在床上,顺势欺身而上,牢牢压住他:“平安符是我一路磕上山求来的,你走之前就送给你了。倒是你,我还没有问问,你给我写的信,到底是因为真的在意,还是后悔遗憾,所以才那样写?”
他反将一军,位置颠倒,丛风突然哑了声,自己成了被质问的那个,才知道这样的问话有多伤人。
他连一个字也挤不出来,深吸几口气,说出口的答案却苍白:“不是后悔,不是遗憾。”
“是吗?”方与宣不买账,他弓腰俯身,直直盯着丛风,咬紧牙关道,“我最初接近你,你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后面开始做梦,才给几个好脸色,我还没有跟你算账,怎么,好脸色都是给上辈子的,这辈子不讨大将军喜欢?”
丛风听不得他说这样的话,一上手就要捂住他的嘴,方与宣动作更快,立刻闪身躲开,还要继续道:“只许你说,不许我说,别这么霸道吧。”
丛风就这样霸道。他怒道:“什么叫好脸色都是给上辈子的?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梦里你就一天天的吐血睡觉吐血睡觉,我能看出来什么春心萌动?”
一边说还不依不饶要去堵住方与宣,他一抬腰将人从身上顶下去,方与宣当即往旁侧躲,没发觉躲到了床沿边,胳膊一撑撑了个空,重心不稳,猝不及防向后摔去。
丛风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他,左手仍然使不上劲,整个人也跟着重心偏移,两个人齐齐滚落下床,咣当两声摔在地毯上。
这场面对于他们二人来说都太过熟悉,闷哼压在喉咙里,谁都没有在意摔疼的地方,撑身起来要争个占上风的位置。
丛风力气大,腿一横便将方与宣拦在身下,强势又野蛮,借着这个姿势将方与宣禁锢住。
方与宣挣不过他,却仍不甘示弱地回嘴:“我吐血睡觉是为了谁?你以为我愿意睡觉吗?”
这话戳到丛风心底最难受的事,力道松了松,想说些什么,可千言万语都诉不出心中所想。
他愣了片刻,只好低下头,埋首在方与宣的颈边,紧紧抱着他。
“……是,我不该写那样的信。”
他本不必叮嘱方与宣好好吃饭睡觉,都不是寻常百姓,他们肩上挑着一摞担子,除了情爱,还有为官为臣的责任,他决意赴死时,知晓自己做了好世子、好臣子、好将军,唯独没做成好丈夫,方与宣也是一样。他不能为爱人的离去而颓废下去,官场势态瞬息万变,他得撑着继续往下走。
可自己偏偏叮嘱了,从此之后,方与宣的每一顿饭、每一次闭眼,都变得更沉重更艰难。他一辈子没法忘记他。
“你为什么要写信?”方与宣的嗓音变得沙哑,他偏过头,侧脸贴在丛风的耳廓上,“你离家几个月,一个字也没寄给我,为什么偏偏要在最后留一封信。我恨死你了丛风,我宁可你什么也不告诉我。”
丛风第一次听到这样直接的剖白,前世今生加起来两辈子的第一次。可这第一次听得不是滋味,每个字里都是情与怨,拧成一片片尖锐的碎玻璃,和他的心脏攥在一起,刺得一阵阵发痛,可痛过之后又爽,是从未没体会过的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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