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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恪亦未出声催促,许久,方问道:“你祖父,可还好?”
谢浅终于抬头,眼眶通红,却未流下一滴泪。
她唇角轻挑,带着半分讥诮半分苦涩,眸中流转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此生了,万事空,应也算好吧。”
容恪沉默良久,方正色道:“节哀。”
谢浅木然点头。
容恪无需再问也知,这帮流兵一路袭击数个村镇,想必就有她家。
世事总是无常,月余前还张牙舞爪的人如今周身尽显沉顿。
他不知应说什么,说什么也无用。
一朝失去至亲的痛苦,他亦品尝过。
好一会儿,他道:“这群人是九江那边的叛兵。”
谢浅无甚惊讶,早前听柱子说时,她便知道了。
当时怒火恨意齐发,也没觉有什么不对劲。
现下一想,九江那帮人可是打着怀悯太子名号起的兵,最后把祖父祖母害死了。
世间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荒唐到令人发笑。
谢浅极力掩饰眸中戾色,又听容恪道:
“明日午时,我亲自在巢湖城内监斩,也算是为受害百姓讨回公道。”
“你可来观看。”
谢浅缓缓点头,眸中戾色却愈深。
迟来的公道也算公道?
也许在天潢贵胄眼中,算罢。
命贱如蝼蚁,还谈什么迟来不迟来。
翌日午时,谢浅出现在菜市口刑场。
周围早已被挤得水泄不通,百姓们伸长了脖子往前探。
刑场中央,十余人穿着囚服,被困在镣铐枷锁之中,匍匐在地。
谢浅都能想象到,这群人,烧杀掳掠时是怎样的狠厉。
如今,面临死亡,亦抖如筛糠,有几人甚至吓得尿失禁。
她目光轻转,看向监斩座上那人。
只见他面容冷硬坚毅,脊背笔直如松。身着朱色莽服,袍身金线绣成的四爪蟒纹栩栩如生,在阳光下闪出耀眼光芒。袍角绣有层层云纹,缭绕在蟒纹之下,如腾云驾雾一般。
斩牌自他手中扬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与木牌落地声同时到达的是他掷地有声之语。
“行刑!”
霎时间,刽子手们手起刀落。
鲜血喷溅,满目的红。
瞬间寂静过后,是震耳欲聋的叫好声。
有人高呼,有人长揖,有人跪地磕头。
监座之上,本就高大的身影被衬得更加伟岸。
谢浅心中却是一片寂灭。
明明也算见证作恶之人罪有应得,她却感受不到几分激动愉悦。
仿佛看完一出折子戏,戏中反派被光明的主角解决,结局圆满,众人皆大欢喜。
没人再关注,戏中被反派杀害的乡民。
他们悄无声息来,悄无声息去,在这世间未曾留下任何痕迹。
谢浅扫视四周,满眼热热闹闹,唯独她一人格格不入,她转身回客店,准备驱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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