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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怀千方才果然吃饱了,对病着的残羹剩饭无有感觉,翻脸不认人继续看他的书。
这是要继续僵持的意思。闻淇烨了然,他也该走了,待会有的是需要他应付的人,只是走前有些话还是有必要说。
不过既然在僵持,闻淇烨便出拿僵持应有的态度平淡道:“内廷传出去太后的腿好了,恐怕难叫人舒服,您如今身上连病痛这一纰漏也无,只会显得太过强势,朝臣恐怕会更加提防于太后,太后一定比臣更清楚,多加保重。”
“磐礡还是多忧心自己。”谢怀千眼都未抬,“狼入虎口,一失足成千古恨。”
“怎么听起来像夸我?”闻淇烨还是有点想笑,唇角流血的地方结了块痂,稍微扯就痛,他不笑了,凑到谢怀千身边猛地吸了一口冷冽的淡香味,谢怀千熟稔了闻淇烨猝不及防又似早有预谋的突然袭击,挑眼勾他。咫尺、毫厘之间,谁都不想输,当然没吻上。
比谁在无情道上更有天赋吗?太拥挤的康庄大道他从来不走。闻淇烨抽了他手中《尚书》,单手箍着谢怀千的头,指尖没入油润滑凉的鸦黑长发,抓紧,单腿抵入他的双膝,俯瞰这张美到不够纯真的脸。
他定然不会和自己觉得美的人比美,但比狠大有可为。闻淇烨挺直的鼻官蹭着白皙的耳根轻轻嗅闻吐息,意味深长地说:“专门为我攃的兰膏,味不见了。”
“专门?闻郎果真如此觉得吗?”谢怀千头皮被他抓得发紧,偏头平静地睨着闻淇烨,对他的挑衅付之一笑。
真是足够薄情。闻淇烨喜欢他身上庙大风大的妖气,只能将难听话悉数消受,“卑职要是没了命,想必娘娘也会很伤心罢?”
谢怀千挑眉又要开口,闻淇烨两指横着堵住他的唇,“嘘,别说话。”
谢怀千被他的手指烫得一默,果真收声,闻淇烨拿开手指,居高临下倒退起身道:“你和我说的话,都不作数。”
闻淇烨收拾好自己出慈宁宫回养心殿,已是日暮时分。
所幸他颈上一干二净,伤痕大部分都在腰背上,相较之下,谢怀千想要示面人前,恐怕又要拿夏真羲挡灾,夏真羲这个情敌很好,他笑纳了。
他前脚回到养心殿,后脚一句悠长尖锐的“皇上驾到”紧随其后。
烂摊子来得很快,闻淇烨往病床上十分讲究地随意一坐,准备继承谢怀千的衣钵,大方卖惨。
养心殿热闹非凡,以李胤为首,一行人浩浩汤汤前赴后继,恍如钱唐大潮扑卷而入东次间,王至欠身跟在皇帝后头,谄着声劝道:“陛下,您龙身体可万不能近了脏东西。”
“这儿那么多人,轮得到你来开腔?”詹怡苏哂笑一声,他今儿依旧被李胤特许带着尚方宝剑入宫,利刃出鞘不过掌距,王至后心吓得一寒颤,打着哈哈尴尬地躬身倒退,不小心撞到身后太医,又是一讪。
李胤横眉冷对阔步迈入,瞧那闻淇烨阖眼坐在万字炕上,明黄落地罩着一身中衣,他长发扎起,身形如磐,不见丝毫邋遢倒显格外清爽利落,只是俊朗的脸上不见血色,病成这样依然眉削高挑,唇峰薄白,冷彻无双。口角倒是不知怎么血红一块。
李胤不得不承认世家公子典范在脸这方面存了些天理占了些人欲,要不然怎么前有谢怀千,后有闻淇烨。
李胤话音刚落,后头几个太医正要上前,詹怡苏拔剑一拦,后头人手面面相觑,低下了头。刀剑声一出,闻淇烨便知带来的其他人都是摆设,此番若不能智取脱身,便要命丧黄泉。
“闻大人,朕来探望你。”李胤试探着说,“何故不相迎?”
闻淇烨倏地睁开眼,颇为气定神闲,脸上还显出彬彬有礼的漠然,他反客为主盯着李胤,道:“陛下将臣迎入宫中治疾,臣感激涕零,然而陛下这些日子未曾探望过臣,臣心中惶惑不解,还以为陛下要将臣抛弃,恐自己无法为陛下所用,几个时辰前,太后忽然来到养心殿,羞辱于臣,陛下立马想起有臣这么一号人,领着一群人如此大张旗鼓而来,陛下身边虎狼环伺,故而多疑,臣还以为是要来杀我,故而不如不拜,保全最后的骨气与名声。”
“这……”李胤一怔,浑身气焰顿时矮了一截,这段时间将闻淇烨丢在这一个人,意图实在明显,闻淇烨这种眼高于顶的士大夫和他怄气也属正常,他略一纠结,回首对詹怡苏道:“带着你的剑和你的人出去。”
这两人究竟谁是皇帝?詹怡苏和王至眉眼先后一跳,詹怡苏压着火气剐了闻淇烨一眼出去了,王至面沉如水,挑着眼,声若蚊呐地说:“陛下万万不可听信闻淇烨一面之词。”
还用你个奴才说?李胤视他为无物,沉声道:“之前是朕多有疏忽,爱卿说太后羞辱于你,如何羞辱?爱卿如何自证?”
闻淇烨不咸不淡地说:“许是太后失权,闲得失心疯了,明知臣可能染上疫病也要入殿,说臣身份低贱,怎敢违背祖制宿进养心殿,还说臣病得不够重,太医来治是大材小用,臣见太后来者不善,有气便受着,谁料太后说臣入宫会将时疾传给他的侍君……在宫中豢养男宠更是闻所未闻,臣一时无法接受便出言冒犯了太后,太后抬手便扇了臣一耳光。”
闻淇烨唇角渗血又结了痂的伤并不作假,李胤已信了八分,可还是狐疑,便指来当时在附近的宫女,问:“绿陶,你来说。”
绿陶是被推搡出来的,恐慌中潸然泪下,闻淇烨平静地看着她,反而安慰道:“不必惊惶,实话实说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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