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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平儿回报济民坊已稳,黛玉点头算是认可,抬眼望见左丘梅,虽无语,但还是抬手把人招了过来。
如今万事具结,黛玉走到荀勇面前,道:“你们今夜在山中遭难,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可知我为何要你等在此跪着自省?”
荀勇低头:“是属下无能,未能寻回赵总领与其他护院。”
“错。”黛玉轻叹一声,“我将此事交予你与赵安时,是如何吩咐的,你可还记得?”
荀勇沉默。他当然记得。
“你守的是工匠与林工,赵安主搜营地,我派你率半数人手护山,是何用意?如今人虽安然归来,但你扪心自问,是你尽了职责,还是仰赖他人运气?”
黛玉又来回踱步,生怕荀勇不明白自己的心思,道:“你可有想过我为何将半百护院配于你而非探山的赵安?可你却只以十数人送上百人返程,若途中有闪失,该如何交代?”
荀勇急道:“属下与赵总领约为接应,若申时未归,不去寻他,赵总领他们陷于山中,又当如何?”
“我本以为在荣禧堂,你能知荣辱与共,众人进退。”黛玉道:“我且问你,你们寻回了吗?”
见荀勇漠然,道,“你所言不无情义,可你思之偏颇。若因你心忧一将,却使数十百姓落入险境,出了事,你我、赵安,谁都要背命债。”
“可……赵总领他们……”
黛玉未语,坐于正位的平儿已缓缓接口,语声不疾不徐:“姑娘能为你们进城一事,策动林工民意、断济民之供,逼得京兆府不得不低头,你如何断定她便不会去寻赵总领他们?”
左丘梅微一点头,含笑应道:“奶奶所言正是。若无今夜之事,护院稍作整备,上山搜寻,亦未必无策。”
荀勇这才心头一震,如被当头棒喝,先前尚觉自己情义之举理直气壮,此刻忽觉轻率无谋,已然愧色尽现。
黛玉终于启唇,语气平静却沉沉压下:“你为赵安思虑周全,倒也无可厚非。但你可曾想过,若因你的决断让林工与工匠出事,赵安得知,是不是有你所说的自刎之难?你我身为主责,又该如何背负这嗜亲之痛?”
荀勇俯首叩地,声如撞钟:“主子教训得是。属下擅专行事,致人险境,请主子责罚。”
“我打你作甚?”黛玉身体微微前倾,“明日我们还要上山寻人,你若带伤,我叫谁统队?”
“属下愿将功折罪,待人寻回,再请重责。”
“等你请罪?”黛玉眉微挑,声音却更缓,“旁人只会以为你们跪着,是因赵安未归;等人寻回,再罚,我还如何服众?”
左丘梅接口道:“若非城中宵禁,此时其实应该把握时间上山搜寻才是。”
黛玉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微凝,议事堂一阵沉默,她顿了顿才叹口气:“左先生,京兆府终究还是不能得罪得太狠。”
左秋梅眉骨跳了跳,心想要挟他们的不是姑娘你最常做的吗?
他轻声笑道:“姑娘说的是,这等手段,用得多了,总也该斟酌。”
“先生多虑了,我本就有心将济民之事还与他们,只是还不是最好的时机罢了。”黛玉淡淡应道。
她看向荀勇,略一顿,语声转冷:“此事既你自承,便不拖了。罚,当下便罚。”
“任凭姑娘处置。”
黛玉想了想,朝左丘梅伸手,左丘梅又挑挑眉,不明所以。
“借先生的戒尺一用。”
左丘梅:“……”
“怎么?不舍得?”黛玉语气一挑,毕竟他腰侧挂的那柄雕花短尺是黛玉特地叫木工调了库房中的梨花木条赏与他的。
旁人佩扇,他因右手残疾改以尺代,在府中也颇多用途。
“……无事。”左丘梅暗暗叹气。
黛玉接过短尺,盯着看了片刻,竟忽而犹豫了。她抬头看向左丘梅,微蹙眉:“平时柳公子……你……打几下?”
你到底在想什么?这又不是小公子!
左丘梅瞧着荀勇也是有儿有女的年纪了,脸上竟露出几分茫然,显然也是刚意识到主子要如何“责罚”。
黛玉手一顿,忽而将戒尺递回:“算了,先生替我罚吧。”
左丘梅更加无语了!
只得接过,走到荀勇面前,语声沉沉道:“荀队长,得罪了。”
那短尺虽木质坚实,落于荀勇这等练家子手掌上,却几如无感。荀勇一声不吭,只觉心中更羞耻。
厅中静极,唯有尺落掌心的沉闷声。黛玉立于堂前,冷眼看着,一直到心中那道怒火缓缓冷却,才缓声对平儿开口:“明日伐木之事暂停,我要派人搜山。嫂子,府中诸务,还需你与大奶奶多担些。”
平儿一怔:“姑娘也要随行?”
“是。”黛玉点点头,“我不通武艺,但如今护卫新旧不一,我若在,调度方便,亦不致生乱。”
黛玉心中一直数着,感觉差不都了,便望向左丘梅:“可以了。”
两人这才收手,皆面露尴尬,转头看向自己主子,黛玉道:“荀队长,望你以此为戒,明日上山寻回赵安。”
荀勇忙撤了手,作揖道:“多谢姑娘给属下将功补过的机会!”
黛玉摆摆手,只叫人退下。厅中只余几人,左丘梅终于忍不住开口,语带调侃:“姑娘这罚,打得也太轻了些,隔靴搔痒,怕是唬不住人。”
黛玉仍立于原处,未曾动步,只淡淡道:“明日有正事不能耽搁,况且荀勇出发点未错,只是分寸不明便重责罚银,倒显我苛刻。如今小惩提醒,也算点到即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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