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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石,姑苏虽是水乡,但我想还是将院子修在一远离市井的山林之中。秦家的暗卫也能住于山中,与你常伴左右,他们打猎种树,而我与紫娟她们忙时养蚕摘果,闲事便收集书画金石,修攥诗集文稿,你说如何?”
“自是可以。”裴石的目光落在远处的三个孩子,却答得极快。
“只是沅凌和柳晏还得先安置,总不能一辈子拘在山中碌碌。”黛玉说着,唇角淡淡扬起,神情温婉,心中已经盘算起这两位王公子孙如何打算了。
若是有人站于他们身侧,便能听得两人轻声商议往后姑苏的打算。
只可惜不会有人靠近得了他们,左秋梅才过角门,裴石便听见他的脚步声,打断了黛玉。
黛玉这才瞧见左秋梅离得老远正走来接人,唇边不由轻笑:“你的耳力愈发敏锐了,如今旁人怕是谁都近不得你身了。”
裴石并不接话,只翻身下台,唤三人随左秋梅去书房听学。
左秋梅每日都到演武场亲自来喊人听学,黛玉便就此同方才那般将沅凌托付。
不过简单的行礼叩拜,几人见证下,沅凌便认了自己的第一位先生。
沅凌初次进学堂,黛玉打算亲自送去后,再跟裴石一道回荣禧堂。
可行至绛芸轩外,朗朗童子的读书声中,只见宝玉在门口踱步,神色焦躁。
黛玉与裴石对视一眼,却是左秋梅先上前一步,拱手问:“二爷到书房,有何要事?”
宝玉闻声回头,正好瞧见黛玉在其中。心里一阵酸楚,又想起前几日她要搬出贾府的话,加之有人来府上催进宫教习之事,不敢多言,只生怕逼得她立刻离去。
“林妹妹,我来书房看看……”
黛玉心想,这冬雪虽大,但太阳还是东升西降啊,这怎么了?
想着如今没有老爷太太劝学,也就只能是宝姐姐了。
不待她开口,左秋梅已笑道:“宝二爷,这绛芸轩宽敞静雅,如今收拾做了童子们读书之所。二爷若愿意,不妨与兰哥儿他们一同念书。在下虽未有功名,却也曾殿试面圣,必能助二爷考取功名。”
显然,鸠占鹊巢的左丘梅,不想搬走。
宝玉被他话锋一转,依依落在黛玉身上的目光,这时却只得移开。
他看向左丘梅,还有他身后跟着的贾芸边上的两个小孩,含糊道:“我只是乏了,出来走走罢了,这书房随你们用吧。”
“外面冷,早点进去吧。”
裴石的声音突然从上面传来,黛玉略怔,随即收敛心绪,对宝玉微笑:“二哥哥,再容我些时日,绛芸轩自会还你。”
左丘梅刚才心中得意,一下子怆然。
眼见黛玉抬脚离开,宝玉心急,追声唤:“林妹妹!”
黛玉转身回头,叫左丘梅他们离开后,才问:“二哥哥,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宝玉道:“林妹妹,你说的没错,我是该为贾家的家业着想,如今也发奋读书了。妹妹……你……觉着如何?”
黛玉凝望着他,眉目间只是淡淡笑意:“圣贤之书能启智明理,自是好事。”
她知道宝玉并非愚笨,甚至可以说算是腹有诗书,可是他在读书的事情上疏懒,不甚求解,只为雅趣,全凭性情,与功名利禄全无缘分。
想来若是他自己愿意,在书中明理问道,那只是极好的。可宝玉这番话,显然是要一改从前厌恶仕途之心。
若是如此,宝玉只怕怫郁,并不能潜心求索。
思及至此,黛玉又想起定亲前自己为王夫人也曾劝学,但是宝玉还是落榜。
她只是轻声道:“二哥哥若是真心向学,妹妹自然盼你学有所成。”
宝玉听罢,竟也心满意足,神色里带几分释然,转身去了。
护卫和府兵们轮替休息,但是上南山伐林的事情还是继续,如今留守的寥寥,几乎只靠裴石带着秦家暗卫镇守防务,联通内外。
府里走动的人少,难得清静,黛玉便要裴石陪她走走。
“我称病在家,不过拖得一时,”她轻声道,“闯王既然派人来探视了,再过两日,只怕还是得进宫教习。”
裴石眉心微蹙。她一旦入皇城,身边便不能带护卫,甚至连紫娟也未必能随侍。他沉声答:“这两日我会与人一同打探皇城布置。若宫中有事,我们在外也能及时接应。”
黛玉却笑:“闯王虽好搜刮王侯财产,革奸铲暴的手段残忍,但他爱民,我又已替义军施惠民生,他断然不会为难我。”
黛玉并非毫无戒备,她故技重施,“昨日女官到府上探视,我已借机将此事传与府中小厮,想必我进宫教习之事应该要有传言了,闯王最忌人言可畏。”
裴石只淡淡吐出一句:“有备无患。”
黛玉抬眼看他,眉目间带几分动容:“那便麻烦你了。”
两人沉默着往宁府去,裴石一直想着方才宝玉的事情,突而道:“二爷在府中,往后恐怕常有照面。若你不愿,我可叫人盯着他,以免惊扰。”
黛玉步子一顿,回身看向他。
她方才并不觉得宝玉出现对她有所得打扰,“我与二哥哥青梅竹马,虽说前缘已尽,但亲缘还在,倒也不至此。”
她语气淡然,像风拂过水面,却无声无息地在裴石心上激起暗涌。那“倒也不至此”几乎是一根细针,扎得他胸口发紧。
裴石喉结微动,终是没说什么。他心里即便清楚她不会轻易回心转意,但是宝二爷显然余情未了,只怕——列女怕缠郎。
黛玉是何等玲珑心窍?他那一瞬的僵硬与目光的闪避,全落在她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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