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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但是能忍。
这扑天的睡意甚至能缓解一点疼痛,他的眼睛半睁不睁,看不到周围景致只能感受到光线,刺目而明亮时说明还在操场上、光线仍在但变得温和起来就是进了林荫道、然后就是一片长久的柔和的灰暗,他知道自己到室内了。
“到了到了终于到了,医生!医生!诶?”
-
医务室在医护大楼的第五层,离顶层只有一楼,设计非常不人性化,傅闻他们带着伤患进了楼后甚至还要等电梯才能上去。
五楼走廊的拐角处就是常年没人光顾的医务室,此时室内的值班桌上空无一人,门对侧的百叶窗没有关上,秋风以一种平稳和煦的势头源源不断地涌进充斥着消毒水味的房间,吹落了窗前小木桌上空白的纸张,再轻柔地拂过趴在桌上的少年浅金色的发梢和阖眼休憩的脸。
他这一觉睡得并不安分,所以在门外传来一阵鲁莽又急躁的响动时许湛很迅速地睁开了眼,然后将握在手里的两盒药片放进了外套的口袋中。
“医生,这里有人受伤了……许湛?你怎么在这啊?”
许湛侧对着门,先一步听到了傅闻熟悉的声音,他揉了揉尚有些惺忪的眼睛后站起身,换上平素里的礼貌笑容,打算和人问声礼貌的好。
然后下一秒,路瑾严不省人事的样子就映入了他的眼帘。
于是原本预备好的微笑顷刻间无影无踪。
“他怎么了?”
“脚踝扭了,很严重,他现在疼得快晕过去了。”门口两人先是一前一后合力将路瑾严抬到了门附近的临时医用床上,然后四下张望,发现没有校医的影子,又傻了,“医生去哪了?”
“刚刚东操有人突发哮喘,她被叫去了。”许湛看了一眼伤势就径直往装医药用品的柜子走去,将校医姐姐“不要乱翻东西”的叮嘱抛之脑后,在塞得满满当当的抽屉里动作堪称粗暴地翻找碘伏和棉签:“我先给他的伤口消毒,不然容易感染。”
路瑾严半躺在对于他的体形而言有些窄小的护理床上,曲着一条腿,脚踝除了肿胀错位之外还有一些刚刚摔出来的皮外伤,创口不大,但沾了些碎屑石子,不清理的话确实有感染的风险。
被病痛和熬夜后遗症折磨着的伤患在迷迷糊糊中似乎还残存着一丝意识,幽长的眼睫在听到了某个熟悉的清亮声音之后微不可闻地颤了颤,然后拧起了眉。
许湛带着药水棉签坐到路瑾严躺的那张床边,仔细端详了下伤势,初步判断应该是骨折了。
他看伤势和处理伤口的能力要比一般人强得多,这大概要归功于他从初中起就一直在母亲房子里独居的经历,扭伤和骨折的区别亲历了一遍之后就很好分辨,比直觉判断更靠谱的永远是经验。
这人上一次受这么重的伤是什么时候?五年前?四年前?记不清了,过往里有几段模糊的岁月是鼻间充斥着对方身上消毒水和血的味道度过的,有时候是他给路瑾严上药,有时候则反过来,但无论哪种情况都已经太过久远。
许湛低头垂眼给路瑾严的创口上抹药,后者应该尚未完全睡去,用仅剩的最后一点力气将脚踝往后缩了一点,跟他表达抗拒。
他伸手将那人的小腿拉回来,专心上药之余抬眼看了一次面前一声不吭的少年,腹诽着如果拿的是酒精棉他这会儿会不会因为痛而叫出来。
但给人抹药的是他,路瑾严十有八九只会把嘴唇给咬破。
程昭和傅闻在把人送来之后就一直处在一个不知所措的状态里,许湛专注时非常自然地屏蔽了周围一切,包括他俩。
傅闻问许湛:“你来医务室做什么啊?”
许湛抽空抬头对他们笑了笑,然后说出早就准备好的搪塞:“前两天着凉,来找校医配点感冒药。”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他们两个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在这个情形这个氛围下说什么好像都显得不合时宜。
“我们是不是该走了?”傅闻偷偷扯程昭的袖子。
“我们好像是该走了。”程昭回扯傅闻的袖子。
“可我有点担心路哥。”傅闻又觉得自己其实不是很想走。
然后程昭的下一句话点醒了他。
“我们回避下吧。”
临走前的最后一刻,程昭回过头,看见许湛坐在床边托腮盯着路瑾严的侧颜,一只手拿着手机在打120。
走出医务室之后,两人在走廊里对视,然后沉思,交流感想。
“那个眼神,”傅闻说,“那个氛围,就像是那个——反正我很难说。”
“前任。”程昭说。
傅闻:“啊?”
程昭挠了挠头,为自己必须对那两个人谈过的秘密守口如瓶而感到痛苦:“我瞎说的。”
“你吓死我了。”傅闻说。
又走了两步,傅闻猛地停下,忍不住对刚才的场景氛围直抒胸臆:“他俩好像有那种与世隔绝的磁场,真是稀奇,明明路哥也没睁眼,许湛往他身边一杵,我就突然觉得他离我好遥远。”
程昭心里有瓜说不出,只能啪啪鼓掌咣咣点头表示赞同。
“许湛不笑的时候真的好吓人。”傅闻顺口补充了一句,然后后知后觉地惊叹道,“我去他刚才怎么居然不笑了?”
人一走,医务室只剩下许湛和路瑾严两个人,程昭甚至还贴心地给他们关上了门。
许湛在电话里说明了地点和情况之后就站起来去关敞开的窗户,百叶帘被拉下时一阵风刮过他耳畔,背后在同一时刻传来路瑾严疲惫而冷淡的声音:“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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